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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卷四十 舊日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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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卷四十 舊日曾好 book18.org

作者:默默猴 book18.org

書系:緋夢之都 book18.org

出版社:河圖文化 book18.org

出版日期:2014-12-18 book18.org

  先來報告好消息。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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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美女編輯的努力之下,妖刀四十卷將比原來預定的12/25提早一周,改在12/18 book18.org

上市,也就是說下周就出書啦!大家可以一路看到聖誕節~XD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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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卷是很特別的一卷,以日劇的概念來說,它有一點點像SP——スペシャル Special,特別集、番外編——但又不是完全獨立的外傳,仍是承接卅九卷的劇情, book18.org

與主線不僅緊密相關,甚至在本卷的最末,耿照(們)終於找到了最後一片拼圖, 將陰謀家的輪廓完整地拼湊出來;喜歡追索脈絡、推敲發展的案頭派同志們,絕對 不能錯過本卷!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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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的封面女郎,是命婦版的明棧雪,也就是她自稱毅成伯夫人時的造型,偉 大的 cait大人將很難呈現身體線條的齊胸襦裙,畫到如此凹凸有致、曲線玲瓏,實 book18.org

在是相當令人感動;封底的兵設則是鈞天九劍之一的龍鱗古鋏,內頁的文字里有更 多此劍帶出的妖刀世界觀,有興趣的同鞋可以進補一下豆知識(笑)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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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目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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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零八折 山雲無覓,且作浪遊   book18.org

  第二零九折 湖柳未央,池苑依舊   book18.org

  第二一十折 袞冕榮華,或可輕拋   book18.org

  第二一一折 丁香舐紅,為郎君羞   book18.org

  第二一二折 琉璃盞碎,滿目寇讎   book18.org

  第二一三折 雙元鑄心,恩怨到頭   book18.org

  第二一四折 至此無爭,混一執籌   book18.org

  第二一五折 月下推敲,欲辯何從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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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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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胤丹書知道,這名少女日後將逼死自己,他會選擇救她一命麼?還是會,蠶娘 悲傷地想。「醫者父母心。」她彷彿能聽見他笑著說,毫不把渺不可知的命數放在心 上。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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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蠶娘知道,杜妝憐真正背叛的是什麼。這兩人有過一段剔瑩的青春,彼此交 換過極其珍貴之物,回憶起來會閃閃發亮的那種;無論有著何種理由,她都無法原諒 杜妝憐。 book18.org

************************************   祝大家聖誕快樂!友善提醒:聖誕夜受孕的話,會生出處女座寶寶,請各位新 手爸媽務必留意……(被毆飛)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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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208) book18.org

————————————————————————————————————          【第二零八折 山雲無覓,且作浪遊】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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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這怎麼可能?」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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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紅霞的錯愕全寫在臉上。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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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的性子,她知之甚深,以杜妝憐的自尊自傲、自視之高,便將天覆神功這 等絕學攤在面前,料亦是不屑一顧;比起天下無敵的武功,「將本門武功練至無敵 之境」,毋寧更合於「紅顏冷劍」杜妝憐的脾胃。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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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外道施捨,已自矮人一截,縱得了絕頂的武功,此生再抬不起頭來,又有何 用?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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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一定會這麼說!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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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紅霞心想。正是這份心高氣傲,才令這對聚少離多的師徒如此相契;她自知 聰慧不及代掌門戶的大師姐,亦無小師妹之嬌俏可喜,除風雨無阻的刻苦鍛鍊外, 師父青眼所注,無非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同樣的不服輸,不計較她的駑鈍愚魯,收列 門牆。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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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多有覬覦絕學之人,但決計不能是她師父。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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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識得杜妝憐,還在胤丹書之前。」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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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彿聽見女郎心中吶喊,紗帳里的小小人兒一捋銀光,握髮甜笑道:「愛穿絳 衫、臉蛋兒挺美的小姑娘,可惜成天板了張冷麵,像瞧什麼都不順眼似,性子拗得 緊。蠶娘那時在東海遊歷,看上了她的資質,想帶回宵明島。瞧她那副身板兒,將 來肯定有雙好枕頭——」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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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枕頭?」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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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紅霞總覺常聽見這兩個字,也不知是哪裡的黑話。是根骨好的意思麼?    book18.org

  「喔呵呵呵呵,沒事沒事,小地方就別計較啦。」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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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蠶娘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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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丫頭脾氣大得很,一聽我要帶她回去,彷彿受了極大的污辱,拔劍便來拼 命。蠶娘讓了她三招,她還能支持到第十招上,長劍才得脫手,算東海二流好手的 頂尖了,總算不負蠶娘的眼光。」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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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蠶娘在祭殿顯露的武功,染紅霞半點也不覺意外。這段往事發生在師父還是 「小姑娘」、「丫頭」的當兒,說不定較此刻的自己還小著幾歲,雖說杜妝憐成名 甚早,當年蠶娘的修為也未必有如今的爐火純青,但並未改變這場比斗本質上的不 公平,早慧的小小俠女杜妝憐可說敗得理所當然,毫無懸念。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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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她的脾性,經此一敗,心結已生,蠶娘便有收徒之想,不幸走上了背道而馳 的路。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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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蠶娘搖了搖頭,輕聲喟嘆:「誰知那丫頭忒輸不起,鐵青著臉發下毒誓, 寧死也不做蠶娘的弟子。我見她真有橫劍抹脖子的狠勁,不欲逼迫太甚,只得放她 離開,在後頭悄悄跟著。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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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個人冷著臉拖劍而行,行經一處密林,忽然拔出佩劍,見物便砍,也沒 使什麼套路招式,就是瘋狂破壞而已。末了那柄缺牙卷刃的長劍『鏗!』一聲斷成 兩截,總算死絕,免受折騰,那丫頭卻像沒事人似,將半截斷劍還入鞘中,理了理 鬢髮,直到下一座城鎮才往打鐵鋪里買了柄新劍。」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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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紅霞沒想過師父竟有這樣的一面,瞠目結舌,只得安慰自己:「這……總比 嚎啕大哭有骨氣。原來師父年輕時脾氣這樣壞。」隱約覺得非是脾氣好壞的問題, 冷著臉做這種事,實在奇怪得緊。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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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蠶娘笑道:「她也沒急著走,發泄完畢,拾了根稱手的粗枝,就著林中無人之 處,將適才對拆的十招從頭到尾演練了一遍,不只應戰招數,連我破去她水月劍法 的那幾式,也模擬得七七八八,邊回憶還原,一邊凝思應對;演至第七遍時,已將 我的手法破得乾乾凈凈,可謂世間奇才。」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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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紅霞聽她誇獎師父,既得意又歡喜,心緒也平復許多。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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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蠶娘能教年少成名的師父走不完十招,出手必是極其精妙的招式,杜妝憐敗於 造詣不如,本是非戰之罪;能夠復現劍招,乃至一一破解,算上這份驚人的天賦, 孰勝孰敗,尚有議論餘地。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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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蠶娘笑道:「到這兒,蠶娘才算來了興致,非帶這丫頭回宵明島不可啦,原本 只是一時貪玩,正巧遇上,逗逗她罷了。」染紅霞很想對她大吼「不要隨便拿別人 的人生開玩笑」,料想她到得這把歲數,壞習慣是沒法改了,寒著俏臉把話吞回肚 里。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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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蠶娘感應殺氣,不由一悚,趕緊辯解:「別這樣,我玩啊玩啊的,也碰巧救過 不少人,做過不少好事的。唉喲,人生就這樣了,不要讓蠶娘不開心。」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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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口氣,怎麼聽來莫名地讓人火大?」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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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的話,我想一直玩一直玩一直玩——」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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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跳床!」染紅霞快崩潰了。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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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決心收徒的蠶娘,一路尾行,製造機會顯露武功,欲將天資橫溢的少女拐帶回 島。杜妝憐正等她來,二度交手,蠶娘赫然發現這丫頭不僅破了前度的十式劍招, 憑著對劍術的天賦直覺,推演出十餘招後手,只消有一著矇對了,便能倏忽反擊, 攻敵無備。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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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是蠶娘造詣遠勝於她,輕鬆接下「反擊」,也禁不住詫異——這丫頭片子幾 時備下了這一手?她沿途跟蹤,甚至沒見小丫頭示演過劍招啊!莫非……她連「遭 受窺視」這點也一併考量到了?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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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這是人才啊!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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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著如此狠辣,」小小的銀髮麗人柳眉一挑,饒富興致: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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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是幾時練得?未曾演練精熟,臨陣倉促出手,只會平白斷送性命。」    book18.org

  少女俏臉煞白,握著脫力的右腕,咬牙不哼一聲,怨毒的眸光若能寄物附體, 怕已挑起地上長劍,戳她幾個透明窟窿。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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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倉促?呸!我這一招實已剋制了你的後著,只恨功力不足,巧難破力——」 忽爾閉口,杏眸爍亮,久久不發一語。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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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落敗,一直以來她都是語氣高傲,絲毫不肯示弱。倘若遮起眼來聽二人斗 口,決計聽不出被擊落長劍、狼狽跪地的,是這名囂狂不可一世的絳衣少女。    book18.org

  這是她初次在「敵人」面前,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幾乎忘了繼續掛著那副睥 睨塵寰的清冷假面。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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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月停軒的武學是極好的。」蠶娘怡然接口:「基礎紮實,渾無花巧,難得 的是不矜姿態,鼓勵門下創製發想,雖是一片軟綿綿的花拳繡腿,只消能淘出一錠 硬貨來,必是足兩足秤,不懼烈火熔爐的真金。」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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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以她的身份與能耐,能如此坦率地予以讚賞, 杜妝憐自是十分受用。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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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況且,這名個子奇小、薄紗掩面的銀髮女郎所提見解,與杜妝憐的看法不謀而 合。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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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十四歲上便得掌門人破格允准,得以進入凝芳閣翻閱歷代先賢留下的劍式圖 譜。然而,少女的雀躍並未持續太久,很快她就發現:架上絕大多數的著作,拿掉 好聽的名字、花俏的姿勢後,實戰威力明顯高於入門「水月卅六勢」的,居然寥寥 無幾。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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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論上有所創見者,多無成熟的套路予以佐證;招式威力強大的,則不離入門 基礎之圭臬,說「創製」未免太過,不過是耙梳精鍊罷了……杜妝憐突然明白了掌 門人的苦心。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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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台「破格入閣」的大戲,其實是測試。若她被閣子裡的紅紅綠綠迷花了眼, 證明她杜妝憐亦不過爾爾,並非水月一門期待了百年的「劍種」。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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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妝憐出得凝芳閣後,加倍鍛鍊入門卅六式,直至瘋魔之境,令那些期待她從 閣裡帶出瑰麗奇巧的上乘劍法的師姐妹們——或許懷有一絲小心遮掩的妒意——大 感失望,有人猜測古譜難懂,致令空手而回,也有說是杜妝憐有意藏私,秘而不宣 的。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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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只是默默加強基本功,由那些理論別致的古譜入手,一一用水月卅六勢加 以印證、切磋琢磨,以每年兩到三部的速度持續創製新劍法,一躍而成門中的風雲 兒,乃至名動東海,成為最受矚目的劍壇新秀。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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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髮女郎信口而出的評價,令少女大為改觀,不得不對這名修為奇高的外道另 眼相看——杜妝憐對武功高於自己的人,未必存有相稱的敬意。她的年輕本身就是 原罪,光陰是無法超克的敵人,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悟劍練功,杜妝憐有自信能打 敗任何人。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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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括眼前的銀髮麗人在內。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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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度交手,兩人話不投機,仍以分道揚鑣收場。蠶娘繼續尾隨,杜妝憐亦提高 警覺,明白身後有雙不懷好意的淺笑美眸,不知打著什麼樣的主意,卻無一絲驚懼 惶恐,只是冷眼以對。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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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內,蠶娘引她挑了惡名昭彰的匪窟狼突寨,單人孤劍殺了百多名匪徒, 繼而巧妙設計,讓杜妝憐在一日之內,連斗東海劍界異數「雲山兩不修」,令兩名 高人棄劍認輸。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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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於正午前約斗「聖命不修」莫壤歌,莫壤歌自矜身份,鬥劍而不鬥力,杜妝 憐全力施為,在四方風神劍下走過百餘合,最後以發沾梅瓣,一招落敗,立即趕赴 下一場,與「湎淫不修」須縱酒的投虹劍式戰至黃昏,眼看支持不住,籬外忽來一 片袍影,卻是莫壤歌從天而降。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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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老怪物,後山是我的地盤,今年『梅下之約』黃啦,我正和罪魁禍首 算帳,你來搗什麼亂?」須縱酒抽身後躍,落地時袍袖一翻,抱出一隻酒罈,全不 知哪兒變出來的,以蛇叉狀的奇特劍尖抄酒水入口,宛若杓樽,點滴不漏。    book18.org

  莫壤歌沒理他,整整袍襟,沖杜妝憐長揖到地,垂眸道:「上午之戰,是我敗 了。梅瓣雖落於姑娘發上,亦落在我衣領間。」由頸後重領之交,拈出一瓣潤白馨 香。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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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須縱酒愕然道:「這小娘皮先戰了你,才來戰我?」轉念一想,不由得鼓掌大 笑: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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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看來,是我敗了啊!戰過『四方風神劍』,還能與『投虹劍式』纏鬥如 斯,真箇是後生可畏!老怪物,到頭來,咱們都敗給了韶光歲月,大塊文章啊!這 梅下之約,還繼續麼?」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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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袍高冠的年老書生淡淡一笑,推開柴扉,掖杖而入。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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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須縱酒才見他未佩長劍,改持一柄細角杖。「封劍歸隱」這樣的大事,在他這 位數十年的老對手、老朋友身上,不過就是出門時換了柄隨身物的程度。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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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鬥劍就不必,斗酒則不妨。」莫壤歌捋鬚一笑,解下高冠。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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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面于思、披散灰發的壓酒漢子哈哈大笑,將所用的靈蛇金劍折成兩段,劍柄 那段扔了給杜妝憐,笑道: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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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頭,多謝你啊!砍了那株梅樹,解了我倆二十年來的死結,回頭一瞧, 還真是蠢得緊哪。」逕拿劍尖那截抄酒喝。莫壤歌隨意在他身旁坐下,接罈便飲, 旁若無人。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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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妝憐很想說「不是我砍的」,她壓根不知道兩人口中的梅樹在哪兒,那截惹 禍的新開梅枝,是莫名其妙就插在她行囊上的,想也知道是誰搞的鬼。但老人們已 不再聽她說話,徜徉於梅酒間,連她何時離去亦未留心,風裡只余疏朗洪笑,懷中 更無一物留縈。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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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這天起,東海北境兩大劍界傳奇於焉退隱,世上再不聞「雲山兩不修」的名 號;使二人封劍的絳衣少女,聲名因而震動天下。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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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就是你得以致勝的本錢。」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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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蠶娘再度華麗現身,面對少女疾風怒濤似的指責時,居然嘻嘻一笑,臉不紅 氣不喘地說。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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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方風神劍、投虹劍式,皆是上乘劍法,由外修內,卓爾成家。須、莫兩位 不靠什麼神奇遇合,年輕之時闖蕩江湖,為家業門派奔走,於大大小小數十、乃至 數百戰中累積經驗,求存保泰;及至從第一線退下來,潛心鑽研劍術,而成一代劍 尊。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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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水月一門的武藝,大抵不脫這個路子。依你的天資穎悟,以巧補拙,較之 江湖上尋常的二三流人物,可短十年之功。這樣的對手無論多寡,只要不是一股腦 兒全圍將上來,一一應付,自是遊刃有餘。」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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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妝憐經狼突寨一役,已有深刻體會。她雖非初次奪取人命,但一次面對這樣 多的對手,個個兇狠淫毒、嗜色如命,稍有不慎,下場慘不堪言。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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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扛住這等廝殺拼搏的壓力,在有限的時間內製訂策略,依序襲殺,讓她明白自 己的實力,領先江湖水平如此之鉅,於比武過招、乃至殺人膽色,皆有長足進步。    book18.org

  「然而,這十年之功,並不足以消弭你和莫壤歌、須縱酒的實力差距,他們無 論在劍的領悟、反應,甚至心性修為皆不遜於你,內力卻遠在你之上;莫壤歌不運 內力,只以招式斗你的氣度,須縱酒於激戰中隨意抽身飲酒的從容,你最少要花二 十年的工夫,還不能有什麼差池,才能追上。這當中有十年的差額,你打算拿什麼 來填?」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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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妝憐幾度欲語,終究無言,只咬得桃腮繃緊,杏眸沉銳;與其說是對蠶娘, 更像同自己嘔氣似的。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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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髮女郎好整以暇,從容笑道:「別這麼較真,咱們只是討論討論,想想有什 麼可能性。從道理上說,要縮減這十年的差距,不外兩個方向:找一門更好的內功 心法,用技術換取時間。」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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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妝憐可不缺心眼,這女子想盡花樣搞東搞西,無非就是讓她改投師門,拜在 那個什麼宵明島的門下,導出這種結論可說是毫無懸念。讓她意外的是居然還有第 二個辦法。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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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技藝換不了時間呢?」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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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蠶娘見勾起了她的興趣,忍著竊笑,施施然道: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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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用時間換取時間。那『湎淫不修』須縱酒也說了,世間至猛,莫過於韶 光歲月,再強的人於此之前,也只能慨然言敗。唯一能對付時間的,想來也只有時 間啦。」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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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紅霞聽到這裡,不禁微怔。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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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這樣,卻要如何拿時間,來交換時間?」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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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見帳里蠶娘一笑,抿嘴道:「傻丫頭,關於這點毋須言語,你親眼來見,便 知怎麼回事。」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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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袍袖一揚,紗簾捲起,赫見帳中錦榻之上,臥著一名極其嬌小、宛若人偶的冶 麗女郎,瓜子臉蛋、藕臂長腿,就連渾圓飽滿,將織錦肚兜高高撐起的胸脯,比例 皆無異於尋常成年女子,偏生就是小到了極處,彷彿被什麼妖法縮小也似,半點也 不真實。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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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染紅霞第二次見得蠶娘前輩的真面目。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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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日祭殿匆匆一瞥,兼且山腹內光照有限,依稀記得前輩的相貌是極美的,當 是駐顏有術,其餘印象,多集於她異乎尋常的細小之上。直到此刻,才忽然意識到 問題所在。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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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三奇谷中,聽耿郎提及蠶娘前輩之事,知她曾指點過「鳴火玉狐」胤丹書 的武功,淵源極深。在胤丹書初出茅廬前,蠶娘便已是大高手、大前輩,便無蚔狩 雲之年歲,料想亦相去不遠。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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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照此際向日金烏帳內,閒倚繡枕的小巧女郎,除開身子奇小不論,那張俏麗 動人的面孔至多二十五、六,同染紅霞自己差不多,膚光澤潤,彈性驕人,是貨真 價實的青春緊緻。比起脂粉不施、鎮日操勞門務的大師姐,約莫還小著些,怎麼都 無法與「前輩高人」四字聯想在一塊兒。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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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答案。」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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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瓷偶般細緻的小小女郎,伸出玉筍尖兒似的食指,點著同樣精緻絕倫的光滑臉 蛋,抿著似笑非笑的淘氣唇勾,既像示威,又有幾分炫耀意味。染紅霞完全能想像 當年師父的心情。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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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月之所以如此驚人,在於誰也無法抵擋光陰的摧殘。一旦老去,不僅美貌 消褪、雞皮鶴髮,就連血氣也將日益衰頹,就算把內息練得再精純,也無法同少年 人一拼血勇。『歲月如刀』,說的就是這個。」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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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蠶娘正色道:「但我宵明島一脈的武功,卻能抵擋年華老去,將肉體維持在最 巔峰的狀態。若你練了三十年內功,身體依舊維持在燦爛的二八年華,丹田裡卻較 那個年紀時,憑空多出三十年內力,那麼歲月對你的敵人來說是把刀,但對你…… 或許就不是了,對不?」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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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妝憐赫然驚覺:蠶娘提供的,是第三個、也是最最完美的答案。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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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宵明島的鎮島絕學天覆神功,不但練就強橫內力,亦能常保青春。只要放下水 月停軒,拋棄曾給她及她留下的,隨蠶娘返回宵明島,就能得到天下無敵的武功, 還有永不衰老的美貌——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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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不及了。」她淡淡說道,忽然沉靜下來。「我已立下毒誓,就算死, 也絕不向你磕頭拜師,乞授技藝。我杜妝憐說出口的,決計不會更改,你的法子, 永遠不會是我的法子。」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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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蠶娘雖然吃驚,但並不生氣;相反的,這樣的倔強甚對蠶娘的脾胃,唯一比聽 話更招蠶娘喜歡的,就屬硬氣的孩子了。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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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彷彿有蝴蝶在飛舞的銀髮女郎,這一路便同杜妝憐耗上,除暗中保護、助 少女應付盛名之累,也沒少惹了麻煩給她「玩玩」,乘機展示天覆神功的威力,向 心高氣傲的少女預示將來的可能性。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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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妝憐對這位本領奇高、怎麼也甩不掉的尾行跟蹤狂,自沒半分好臉色,然而 不可諱言,瞭解越多,她不得不承認天覆神功的是一門博大精深的武中瑰寶,絕非 外道邪功,此功之長,恰是本門所欠缺,完全能補她內力不足的弱點。還有那青春 永駐的絕大誘惑,世上恐無女子能抵擋……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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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發了誓。誓言不能更改,遑論乖違。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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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蠶娘不動聲色地觀察染紅霞的表情。她從這一段開始,終於露出鬆了口氣的樣 子,笑容既驕傲又滿足,絲毫不為師父的失之交臂感到遺憾,反覺安心。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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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耿直啊,難怪那小子如此掛心,是個好人品的姑娘。銀髮女郎在心底嘆了 口氣,抑著一絲淡淡歉然,含笑道:「她雖堅守誓言沒肯學,我總想往她鼻下搧點 肉香,聞得久了,說不定便轉了性,乖乖投向蠶娘的懷抱里。只可惜,始終沒能如 願啊。」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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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紅霞忍不住笑起來。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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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輩也太壞啦。換作是我,這梁子結得可大了,不討回來不行。」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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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蠶娘俏臉含春,也笑了起來,眸中卻無一絲笑意,似被觸動心緒,一瞬間神思 飄遠,只掩飾得不著痕跡,染紅霞自無所覺。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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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她才聳肩笑道:「我纏了你師父好幾個月,順便遊山玩水,差點都不想 回宵明島啦。她是不是也這麼開心,我不好說,只是從那時起,『紅顏冷劍』杜妝 憐這個萬兒,才真正算是江湖上一號人物,走到哪兒都有麻煩,招人自招,盛名所 累。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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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作其他的年輕姑娘,說不定早哭著回去找父母師長啦,你師父這點倒是天 賦異秉,天大的麻煩來了,也只一劍標去,絕不留情。」染紅霞不禁咋舌。    book18.org

  杜妝憐殺業極重,在天下五道是出了名的,染紅霞一直以為是妖刀之亂,以及 亂後的肅清行動所致,不料師父十六七歲時便以辣手聞名。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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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念又想:被蠶娘這樣的大麻煩,連續騷擾了幾個月,經歷過各式各樣難以想 像的「挑戰」和「勸說」,無日無之,最後失去理智,想上街隨便殺幾個人泄憤, 似也情有可原。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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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麻煩」自身全無反省檢討的打算,多年之後依然如故。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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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蠶娘笑道:「你帶這身功力迴轉水月停軒,毋須多費唇舌解釋,你師父自然明 白。當年我弄她的手段,可比這個厲害多了,『紅顏冷劍』之所至,雖說不上屍山 血海、如昔日『死魔』盛五陰那般盛況,可也是熱鬧非凡,半點也不無聊。    book18.org

  「你沒屠光幾個門派山寨,挑下幾位劍壇耆宿,只帶了天覆神功回去,連你師 父的背影都看不見,別說摸著邊兒啦。這樣她還要責備你,未免太不地道。」    book18.org

  染紅霞「噗哧」一聲,不禁搖頭,緊鎖的眉頭不知不覺間已稍稍抒解,終於又 來了幾分年輕女郎的精神。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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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情放鬆,沒大沒小起來,含笑道:「後來蠶娘前輩,是怎生放棄收我師父 為徒的呢?以前輩之能,定不會輕易罷手。」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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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太不瞭解我們一直玩一直玩一直玩的心情了。」蠶娘嘖嘖兩聲,老氣橫秋 地教訓她: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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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直不跟我玩一直不跟我玩一直不跟我玩,我只好去找別人玩了呀!很希 罕麼?哼!」染紅霞再也忍俊不住,笑得前仰後俯,抱著削平般的小腹彎腰,腹肌 都笑疼了。自三奇谷外與耿照分別,許久已不曾笑得如此開懷。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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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笑之間,忽聽蠶娘揚聲喊道:「你們兩個小子走快些!磨磨蹭蹭的,是纏了 小腳麼?放他們進來不妨。」最末一句,卻是對著院門外的四嬪四僮所說。    book18.org

  染紅霞心想:「……前輩還約了別人?」沒敢太過放肆,勉力收聲,一抹眼角 淚漬,環抱蛇腰的手不及放落,見耿照推門而入,差點跳起來,潮紅未褪的小臉如 火燒一般,心虛已極,也不知心虛什麼,偏生房內無一處可躲,瞪大杏眸,對耿照 道: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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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你你……」結巴一陣,空白的腦袋再擠不出其他字句。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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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還未開口,身後冒出一顆腦袋,笑道:「還有我、我我我。喂你可別說不 歡迎啊,這就太傷人啦,閃瞎老胡的狗眼不說,這會兒連門都沒了。」弄得染紅霞 慌亂更甚,不是胡大爺是誰?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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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見伊人在蠶娘院裡,也嚇了一跳,微一轉念,料她急於解決體內的天覆功 異狀,與蠶娘一道非但不奇怪,反是入情入理;瞧她這麼個修長健美的出挑人兒, 漲紅雪靨像小女孩般手忙腳亂,只覺可愛得不得了,當著老胡和蠶娘前輩之面,不 便說些撫慰的言語,求救似的一瞥身畔。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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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就是讓場面冷些麼?瞧你們這戀姦情熱的小德性!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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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胡當仁不讓,乾咳兩聲,用力搧了耿照肩膀一記,朗笑道: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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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你的啊,小子!方才一路過來,谷里有哪個姑娘不是睜大眼睛雙手握拳, 嬌聲喊道『盟——主——好——』?要不是蚔狩雲嚴令禁止,我看她們一個個撲將 過來,一人舔上一口,能生生把你給撕了……不錯不錯,有前途、有前途!哈哈哈 哈……」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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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目瞪口呆。哪有這種事啊?簡直血口噴人!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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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在七玄盟主的帶領之下,谷內決計不會發生這等傷風敗俗之事。你說 是麼,耿盟主?」染紅霞端坐垂眸,不知何時已斟滿了四隻茶杯,捧起面前的那隻 就口,房內宛若秋風吹過,令人遍體生寒。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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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別聽他……不是這樣……並沒有……是、是,決計不會發生這等傷風敗俗 之事。」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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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欲哭無淚,終於放棄掙扎,拉過八角墩坐定,沒敢與她目光交會。胡彥之 沒想效果忒好,幾句話就讓滿室粉紅色泡泡瞬間汽化,揣了八角墩和茶杯,踅到門 邊,極講義氣地一揮手,拍胸脯道: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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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個兒不說,我最傷風,我最敗俗!是不是?我就坐這兒,最髒就到這裡, 好不?大家繼續啊,當我沒來!」對著門坐下喝茶,崽到了極處。蠶娘在一旁看得 可開心了,抿嘴道: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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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來可不成,正說到相關處。」胡彥之逮到機會坐回桌邊,雙手托腮認真聽 講,比塾里的毛孩子還乖。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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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蠶娘跟著杜妝憐不久,在一處僻鎮撞上了兩撥黑道人馬火併,杜妝憐無端被卷 入,也不甚在意,本想一股腦兒殺了,為民除害,豈料雙方都有硬點子,見外人殺 進,遂由互斗改為聯手,杜妝憐仗著劍法高明連殺數人,背門終是捱了一刀,拖著 傷體奮力逃出,免陷賊人合圍。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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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鎮沒有可供棲身躲避之處,杜妝憐一路滅跡一路奔逃,在荒林中發現一座堂 皇氣派的莊院,翻牆而入,來不及找藥布裹傷,便昏死過去;醒來時,驚覺自己趴 在一間柴房模樣的屋裡,上身里外衣衫俱除,一絲不掛。一名青衣小廝背對自己, 搧著蒲扇熬藥也似,滿屋都是濃重藥氣,難聞得緊。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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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奶奶的,這小子有前途!」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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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彥之單手抱胸,以拇指刮著下頷戟髭,忍不住插口。「脫衣療傷,這是拐帶 少女的節奏啊!看了人家的身子,有吃有拿,還不賺得滿缽?要得,硬是要得!」 忘了「少女」是哪個,直到染二掌院的殺人目光電射而至,這才省起,趕緊低頭喝 茶,不敢造次。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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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慘啦,今晚小心夢裡挨揍。」蠶娘美眸滴溜溜一轉,掩口壞笑: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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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青衣小廝不是別人,是你爹胤丹書。」 book18.org

———————————————————————————————————— (欲知後事,下折分解) book18.org

          第二零九折 湖柳未央,池苑依舊 book18.org

  胡彥之的表情像被一枚鵝蛋噎了喉嚨。 book18.org

  耿照與染紅霞我看看妳、妳看看我,終於忍俊不住,雙雙大笑起來,隔閡俱 都煙消霧散。 book18.org

  老胡回神,心想總算不是一無所獲,都開心了就好,微露苦笑,撓著發頂訕 訕然道:「就說我怎沒人教就懂這一招,原來是胎裡帶的。」染紅霞心情大好, 難得取笑:「胡大爺,你再說下去,今晚夢裡挨板子不算,怕得跪算盤啦。」胡 彥之壞笑道:「這個我兄弟挺有經驗,回頭我再好好請教他。每回惹11掌院不 開心,我看他都是跪著睡的。」耿照「噗」的一聲失笑,以拳掩口,咳了兩聲, 滿臉尷尬。 book18.org

  染紅霞抹去眼角淚漬,嬌嬌地橫愛郎一眼,雙頰暈紅,眸光盈盈,說不出的 嫵媚可愛。若非礙於他人之面,耿照早已將她一把擁入懷中,饑渴地需索她柔膩 濕潤的唇瓣。 book18.org

  老胡乾咳兩聲,正襟危坐,大義凜然道:「說到俺爹脫姑娘衣裳呢,後來怎 麼了?他們是在屋裡,還是屋外啪啪啪的?」 book18.org

  「什麼啪啪啪?」染紅霞本能覺得不是什麼好話,狠狠瞪了他一眼。 book18.org

  蠶娘從繡枕堆里直起身,難得地露出正經的模樣,直勾勾地望向染紅霞,肅 然道:「染家丫頭,蠶娘接下來要說的,怕妳未必愛聽,然而都是我親眼所見, 絕無造假。妳若不樂意了,盡可起身出門不妨,蠶娘也不來怪妳。」 book18.org

  染紅霞玉靨微紅,忽有些扭捏起來,顯是想到了另一處。水月停軒歷代執掌 門戶,如非出家比丘尼,便是終生守貞的俗家弟子,杜妝憐坐上大位逾二十載, 貞節決計不能有虧。 book18.org

  雖說在眾人口中,那胤丹書聽似為人正派,品行端方,應不致欺負傷落單的 少女於暗室,然而褪衣裹傷一節,既尷尬又旖旎,聽在已經人事、盡情品嘗過雲 雨滋味的女郎耳里,禁不住地浮想翮聯;況且以師父的美貌,少女時定是嬌嫩可 人,少年人血氣方剛,一下把持不住,難保不會…… book18.org

  她擰著衣角猶豫半晌,終究是好奇心蓋過了「不聞師長之非」,銀牙一咬, 低道:「前輩但說無妨,我……我信師父。」吐息烘熱,耳根脖頸都紅了。   耿照想起她在雲雨之際,那苦悶蹙眉、卻又嬌吟著深深陷溺難以自己的模樣, 下腹一陣火熱,若非坐於椅墩,少不得要出醜,趕緊收攝心神,又不肯錯失玉人 嬌羞美態,只拿餘光偷瞟,依依難釋。 book18.org

  房內氣氛頓時旖旎曖昧了起來,連空氣似都變得滾燙,如燔如炙,鬱郁芬芬, 令人難以安坐。 book18.org

  胡彥之欣慰地交望二人,一如慈祥的長輩,連連頷首,溫言勸道: book18.org

  「好了好了,大白天的,別凈想些傷風敗俗的事。咱們獨個兒的都不是人, 都不用活了麼?快讓前輩繼續。說到俺爹正剝光了姑娘,準備啪啪啪呢。」   「……並沒有要啪啪啪!」身旁兩人怒吼。 book18.org

  染紅霞得蠶娘表態,這才稍稍放心,料想二人並無苟且,師父仍是清白的處 子身,只是裹傷理創,可不是單看了身子便罷,少不得肌膚相親,胸乳腰背等羞 人之處,怕是無一倖免;於涉世未深、心思純潔的少年少女,干係之甚,不亞於 交合失身。胡大爺不住插科打譯,說不定也只是想稍稍掩飾,窺得父親少年韻事 的那份尷尬。 book18.org

  蠶娘自是毫不在意,怡然續道: book18.org

  「在甦醒之前,杜妝憐整整昏迷了兩晝夜,砍中她的那柄刀上淬了極厲害的 毒藥,卻非見血封喉、立即發作。那刀的刀主在黑白兩道頗有些名氣,沒聽說有 搞這等下作手段的風聲,加上妳師父一路奔逃,血氣加速了毒氣的運行,力盡時 加倍猛烈地爆發出來,連我也未及防範。」 book18.org

  蠶娘在莊院裡覓得藥廬,本欲配製一份應急的方子,暫時壓制少女體內之毒, 爭取時間往刀主處取得解藥。 book18.org

  豈料救了杜妝憐、並將她偷偷藏起的青衣小廝,也隨後溜進藥廬,配藥煎制, 手法老練,用的方子雖與蠶娘所擬不同,仔細一想,卻更加溫和穩當,於「治標 不治本」的基礎之上,盡力強化中毒者的抵抗力,並未將毒視為敵人、為求戰勝 不惜破壞戰場。 book18.org

  蠶娘微一轉念,登時會意。「莫非……他識得這種毒,可以弄到解藥?」益 覺詭秘難測。 book18.org

  那小廝替杜妝憐清理血污,取來乾淨的針線縫合傷口,敷以金創、鋪以藥湯, 將她安置在棲身的柴房內,等到夜深人靜,才悄悄溜到莊內園林深處,推著舢舨 入水,劃至湖心一座小島上。 book18.org

  蠶娘本以為此莊背湖而建,後來勘査地形,才知那湖竟是人工所掘,湖心的 假山小島亦多見斧鑿削切的痕跡;莊外高牆環接成一片,四周除了密林外,數里 之內無一處足以眺見湖島的制高點,可見是有心之人不惜重金,布置而成。   那湖心的小島似是一座牢籠,挖空的山腹中囚得有人,對外只一處高不盈尺、 寬約倍半的狹孔,孔外鎖著粗大的鐵柵,間隙僅容一隻瓷碗遞入,成年人的腦袋 欲鑽,肯定卡死在柵欄間。 book18.org

  青衣小廝將沾著毒血的布片遞入柵中,便在孔洞前長跪不起,也不說一句。   跪了大半個時辰,才聽狹孔內傳來一把嘶嘎刺耳、如磨鐵砂般的破鑼聲響, 冷笑遒: book18.org

  「胤家小子!你這算威脅,還是求肯?威脅要有威脅的魄力,求肯要有求肯 的姿態。想威脅我,你還不夠份量;若要求肯,你這又是什麼態度?無論你要什 麼,我的回答都是『休想』。滾!」孔中塵沙激揚,小廝尙不及起身,整個人已 平平滑出丈余遠,膝血迤邐,在粗礫的石地上留下兩道黒紅長漬。 book18.org

  藏於樹頂的蠶娘見狀一凜:「好強橫、好霸道的內勁!」但轉念細想,又覺 不對: book18.org

  按此人顯露的這一手,比自己只高不低,對她的潛伏卻無所覺,也不懂收斂 形神,粗濃的喘息即使隔著山腹,蠶娘大老遠便即聽聞,甚能辨出其心緒起伏, 無論如何都不能是絕頂高手的修為。 book18.org

  小廝的膝蓋磨得血肉模糊,忍痛不哼一聲,沒敢起身,咬牙調勻了氣息,恭 敬道: book18.org

  「丹書不敢。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前輩過去是大夫,醫 者父母心,那姑娘身中劇毒,命在傾刻,中毒徵兆極似『眾生平等』,晚輩曾在 藥廬的札記中讀過,醫譜卻隻字未提——」那人插口道:「所以你猜想,這毒和 我一樣都是莊中禁忌,說不定出自我的手筆,是不是?哼,好狡猾的小子!」   蠶娘暗忖:「原來這孩子叫丹書。」自此記住了他。 book18.org

  便於兩人一來一往間,身負監視武林秘責的桑木陰當主,已認出囚於假山石 牢的,應是昔年邪派中聲威赫赫的名醫國手,人稱「焰摩雙王」的呂墳羊。   這呂墳羊來歷成謎,醫術咸信與一支名喚「那落琉璃院」的魔宗余脈脫不了 干係,源同七玄,然而門派早已不存,無異於遊方散人,與七玄中人並未特別親 近;之所以被歸入邪派,說到了底,還是因為手段殘酷,專找活人試醫毒,才得 這般聲名狼籍。 book18.org

  否則,被時人呼曰「藥師三王」、並列黑道國手的三位名醫當中,「血屍王」 紫羅袈乃游屍門名義上的共主,「奈落無王」檀陀冥象率領惡鬼一道,與鬼王陰 宿冥爭奪集惡道的宗主大位多年,皆一方巨寇,卻無呂墳羊的昭彰惡名,其行不 言可喻。 book18.org

  十多年前呂墳羊無故失蹤,自此杳無音信,留下無數捶胸頓足、徒呼負負的 仇家『。許多人以為這名魔頭已悄悄死於人不知處,不想被囚在這個詭秘的僻鎮 荒郊,陷於構造奇特的假山石牢之內。 book18.org

  名喚「胤丹書」的小廝並未反駁,想了一想,正色道:「我非不能要挾前輩, 只是不願罷了。這些年來,我依前輩吩咐,自藥廬里偷偷拿來藥材,助前輩療傷, 抵擋下在飯菜飮水裡的各種毒藥,幸而未被其他人發現。由此觀之,前輩並非不 需要我。」 book18.org

  假山內呂墳羊重哼一聲,冷笑道: book18.org

  「怎麼,來邀功麼?我可沒求你這麼做。況且,『焰摩雙王』平生從不欠人! 做為回報,這些年來我指點你的醫理毒術,可不是那一屋子的破爛醫書所能教出。 旁人幾輩子也求不來的眞傳,抵你那一丁半點的往來工本,拿你的小命都找不開! 還什麼價?」 book18.org

  胤丹書也不生氣,思索片刻,又道:「前輩這話,也不盡實。前輩傳我醫理, 是免在取藥時發生閃失,又或應變之際,多個能幫手的人。所謂『天助自助者』, 也就是這個意思了。」呂墳羊冷笑不止。 book18.org

  胤丹書笑道:「我本想威脅前輩,若未得『眾生平等』的解藥,又或用了藥 卻救不了那位姑娘,今後我便不再來此,也不替前輩取藥材和清潔的食物飮水了 ——但事實上做不到。就算我能堅持幾日,之後必定還是會不忍心。既然做不到, 還是別這麼說比較好。我是這樣想的。」 book18.org

  呂墳羊冷笑,卻沒再出什麼刻薄言語,顯是想到了這幾年間,他從一名小童 長成相貌堂堂的英俊少年,那片始終未變的,替自己取藥換食、說話解悶的好心 腸,亦非無動於衷。 book18.org

  良久,山腹內的死囚忽問:「這些年來我沒問過你,為什麼這麼做。當初你 忒小的個頭,什麼事也不知道,料想也不是為了獨步天下的醫術而來——」餘下 略去的那一句,極可能是「我自己也沒想過會傳授給你」。 book18.org

  胤丹書卻沒怎麼想,隨口回答: book18.org

  「一位照顧過我的老伯伯生前常說:『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人都有見不 得他人受苦的心,當日我見前輩被囚,當下雖怕得逃開,回去卻怎麼也睡不著。 我以為自己夠苦了,卻無法想像前輩在這裡的生活,才拿了饅頭回來——」   那是他一天裡唯一的一餐飯。不能幹活的人,是沒飯可吃的。但五六歲的小 孩能幹什麼活兒?願意給他一枚多的冷饅頭,已是主事大人的慈悲。 book18.org

  胤丹書想起這段,胸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不只他陪伴了老人,老人 也一路陪伴自己,同是珍貴的緣分。豈料假山內忽響起囚徒狂悖猙獰的豪笑,低 啞的嗓子變得尖亢刺耳,厲聲道: book18.org

  「天性?撈什子天性?老子平生最恨,就是這兩個字!沒什麼是天註定的… …這賊廝鳥的老天憑什麼管東管西?再囉唆,看老子把天棚拆了,天上地下,以 我為尊!哈哈哈哈————」 book18.org

  胤丹書面色丕變,抬頭一看,暗叫不妙:「……不好,忘了今日無月!」要 退已來不及了。 book18.org

  鐵柵探出一隻瘦削枯爪,污長的指甲彎如鷹鉤,掌心「轟!」熱浪卷出,原 本漆黑一片的狹孔內紅光暴綻,如發大火;胤丹書連跑都來不及跑,整個人像被 一隻無形的巨爪所攫,一口氣越過丈余距離,凌空撞向狹孔! book18.org

  須知人非死物,輕輕一扭間所生之抗力,勝過等重的木石。以擒龍手、控鶴 功一類手法隔空取物,蠶娘亦能辦到,但要在一丈開外,將這麼大個人凌空扯至, 不藉絲糹等外物牽引,無視其自身的掙扎反抗……這般修為造詣,足堪睥睨當世, 誇稱無敵。 book18.org

  而「焰摩雙王」呂墳羊絕不能是這種級數的人物。 book18.org

  小小的銀髮麗人飛縱落地,正欲掠前,半空中的胤丹書卻未放棄自救,雙臂 圈轉,在即將撞上岩壁的剎那間,掌出如彈子連發,勁力全迭在身前,做為緩衝。   這著不可謂之不妙,可惜他內息運轉遲滯,掌勢再巧、迭勁再准,終究抵擋 不了牢中凶人的隔空勁力,本該一頭撞碎在狹孔周圍,西瓜般碎得汁水淋漓,現 下至多是臂骨寸斷之後,再換頭顱,多吃零碎苦頭而已。 book18.org

  蠶娘撲至少年身後,指尖已觸及背心,驀地攫住少年的無形勁力一去,狹孔 中的火光一霎黯淡,呂墳羊為胤丹書那一輪卸力快掌所懾,低聲驚呼:「……鬼 子母拳!」似已恢復神智,聲音聽來與前度無異,只帶著一絲痛苦,頗受煎熬。   外力倏空,胤丹書雙掌一推岩壁,忍著膝傷倒翻落地,身手堪稱矯捷,卻未 留心身側一抹銀芒閃現,蠶娘又遁入樹叢中,怪的是強如呂墳羊也沒能發現。   「前輩!你……你怎樣了?」胤丹書掙紮起身,欲撲向狹孔探視,不料火光 又起,驚人的熱浪襲卷而出,逼得他踉蹌幾步,一跤坐倒。但石牢前已無法駐留, 岩壁上冒出絲絲煙焦,彷佛有人在牢里縱火烘烤似的,胤丹書著地片刻已禁受不 住,未及起身,臀掌並用倒退開來,發梢眉毛根根捲起,發出淡淡煙氣。 book18.org

  忽聽湖岸那一頭,一人提氣喝道:「下作蟊賊!這個月提早發作了,想必痛 苦得緊,乖乖將寶物交還,我可饒你一命,還你自由!」聲音不甚粗洪,卻是字 字清晰,風柳水潺掩之不去,彷佛近在耳畔。 book18.org

  胤丹書低聲驚呼:「糟了,是莊主!」趕緊爬入樹影,免被窺見。 book18.org

  樹叢之中,蠶娘柳眉微挑:「這個就是高手啦。卻不知這撈什子『莊主』又 是哪一路?」見狹孔中黑影晃動,堵住焰光,卻是呂墳羊湊近低喝: book18.org

  「由島後離開丨我來拖住他。帶你那位姑娘來,『眾生平等』依臣藥之異, 有數十種不同的解法,眼見方知。她若是身子健壯,應能撐到後日天明。」   胤丹書會過意來,面露喜色,趕緊追問:「我煎了『還神湯』——」 book18.org

  「對症!確保她喝足份量。切忌碰水,要讓傷口透氣,以免化膿。」 book18.org

  少年一怔。「不敷金創藥行麼?我給她縫了傷口……」 book18.org

  「想她死你就裹緊些。」呂墳羊沒好氣道:「毒未清,藥氣相侮相乘,金創 散里哪一味不是毒?濁邪害清,下半夜就死了,省事!」 book18.org

  胤丹書恍然省悟,差點跳起來,既欽服又侮恨,臨去前朝狹孔長揖到地,三 頓乃止,藉掩蔽繞道假山後,悄悄入水,忍痛泅向另一頭。 book18.org

  狹孔中火光復起,駭人的高熱蔓延開來,全島幾無落腳處。蠶娘跟在胤丹書 後頭,由同一處入水,卻未離開,回見熾焰透出假山的每條石隙,伴著所囚凶人 的囂狂豪笑:「太玄生!赤挺火蠍自生自養,不是誰的東西,有能者得之!想要 便來,老子等你拚命!」 book18.org

  湖岸上整排家人擎起炬焰,映得柳下一片通明,那莊主太玄生眉飛入鬢,蓄 了部烏亮美髯,面如冠玉,身量頎長,便以蠶娘來看,亦是一名難得的美男子, 暗忖道: book18.org

  「這小子倒挺俊俏,不知何故,要以『太玄生』這種假名唬弄人,其中必有 貓臌。」 book18.org

  她於武林現狀如數家珍,通曉許多連門內之人都不知曉的秘密,對各門各派 成名人物了如指掌,放眼當今江湖,決計沒有個叫「太玄生」的萬兒,還得身負 這等修為,機率低到可以當作不存在,不禁微瞇杏陣,露出貓兒般的精光,饒富 興致,便是浸在水裡也不計較了。 book18.org

  至於那個什麼火蠍的,似在書中瞥過,一下想不眞切。桑木陰對門主的要求, 僅限於「掌握武林動態」,以及「絕不插手干預」,對於人事外的時、地、物等, 沒有同樣嚴格的精通標準,蠶娘也樂得偷懶,少花氣力多遊玩。 book18.org

  反正再找機會打探就好。她對自己說,算是交代過去。 book18.org

  今夜又是一如往昔。 book18.org

  眼見湖心焰光燭天,立於疏柳湖岸的太玄生屏退了聞聲而來的守衛,只留下 親信,以免那無恥竊賊口無遮攔,又說了什麼不該流傳出去的內容,飽提內元, 揚聲道: book18.org

  「蟊賊!待你攜入的抗火之物耗盡,再無護持,除了被寶物燒成灰燼,沒有 第二條路可走,屆時我鑿山入內取寶便是,何須與你囉啤?說到了底,也是不想 再有無諝的犧牲,大違道心。咱們虛耗了這十數年辰光不說,莫非你想把性命也 搭在這兒?」 book18.org

  抗火……他媽的,寒蛟內丹就寒蛟內丹,這麼多年了還遮著掩著,有甚意思? 呂墳羊狂氣發作,縱聲大笑道: book18.org

  「放屁!你這王八蛋沒死,老子怎捨得死?發你的清秋大夢去罷!」 book18.org

  「要不,你老。交代,是誰泄漏機密與你,教你前來盜取寶物的?」 book18.org

  太玄生對粗言反口毫不意外,差點沒等他一輪罵盡,便如流水般接著說。   「此地隱密至極,那人唆使你來,豈存得好心?連累你白坐十多年苦牢,飽 受烈火煎熬之苦,他日機緣巧合,破牢而出,殊不知黃雀在後,那廝以逸待勞, 閣下卻是何苦來哉?」 book18.org

  大同小異的對話,呂墳羊同他說過不下百來次,即使近年來太玄生似有些意 興鬧珊,好歹在每月太陰之氣最衰、火蠍眞元最盛時,見著焰光衝出假山,總要 來上這麼一次;聽沒聽煩,呂墳羊都說煩了。 book18.org

  通常到這兒他就是一串污言唾罵,將太玄生的列祖列宗、家中女眷通通問候 一遍,到那廝忍不住了,夾尾巴悻摔滾開為止。 book18.org

  做為報復,往後數日間,若非斷水斷糧,就是食水中摻了什麼厲害的藥物; 放蛇放蠍、吹煙灌水、魔音穿腦,連在狹孔外炙烤乳豬野味,找美女淫聲浪語就 地野合之類的下作手段,太玄生都使盡了,拿呂墳羊一點辦法也沒有。 book18.org

  無論乳豬美女,最後都給駭人火勁炙成焦炭。約莫那太玄生也非不心疼,日 子久了,再不出這等蝕本花樣;兩邊老套地喊幾句,便即打道回府,擁美溫衾, 免受火烤露凍無謂折騰。 book18.org

  呂墳羊本以為今夜亦當如此,一如先前每度。 book18.org

  然而,此際卻已不同往昔。 book18.org

  鬼子母拳……是鬼子母拳!他決計不能錯認。 book18.org

  這是寫給他一人看的密信,至今日他才發覺。 book18.org

  被囚禁十多年的邪道鬼醫強抑興奮,唯恐胤丹書泄露了形跡,上岸時被逮個 正著—— book18.org

  當年他喬裝改扮,潛入盜取赤挺火蠍時,這兒還是一片天然岩窟,火蠍灼勁 所及,半里內鳥獸絕跡寸草不生,除太玄生秘建的草廬,當眞哈也沒有。 book18.org

  十數載倏忽而逝,按胤小子的描述,太玄生那廝不僅剷平了山頭,將岩窟范 圍縮限至極,還在周圍挖出一座湖泊來,環湖建起園林景致、亭台樓閣,再用高 牆繞起;末了,還遷了左近幾處小村聚落,廣植樹木,把此間永遠埋藏起來,成 一遺世獨立的秘境。 book18.org

  呂墳羊想像不出周圍的模樣,只知恍如隔世。他不能冒險讓胤小子被太玄生 那老狐狸發現,須得轉移其注意力,替胤小子爭取時間……包括明夜。 book18.org

  「……寒蛟內丹早已被我吃了!」 book18.org

  他心念一動,冷不防用力嘶吼,隨著肌肉的緊繃、血氣的運行,火勁更加劇 烈飛竄,彷佛呼應著宿主的高亢情緒。 book18.org

  「太玄生,你以為我靠什麼撐了忒久?一枚握在手中、塞在襠里的珠子麼? 笑話!老子一早呑了蛟丹,吸納運化,才得極陰之體,無懼火蠍威能!十多年你 嫌耗得久?老子下半輩子都同你耗上了,教你竹籃打水兩頭空!」 book18.org

  柳岸邊,沒聽完便轉身的太玄生倏然停步,眸淀精光。 book18.org

  「寒蛟」二字同「赤挺火蠍」,都是他亟不欲人知的禁語。後者關乎藏寶, 前者,卻能連結到那盜寶蟊賊的身分。 book18.org

  呂墳羊並非不知輕重,鬧個魚死網破,太玄生絕了得寶的念想,頭一件便來 找他算帳,一吐怨氣。因此,多年來呂墳羊偶爾會嘔氣似的喊出「赤挺火蠍」四 字,教他心驚膽戰,卻未提及寒蛟內丹,以免援兵未來,仇家已至。 book18.org

  這一喊,挑釁的意味也未免太過露骨了。太玄生不動聲色,徑對左右道:「 你們都下去。三日之內,不許給這廝送飯菜飮水,入湖者斬。」家人領命而去。   卻聽困居山腹的凶人喊道:「喂,太玄生!你知不知道,我用一樣的法子也 取了火蠍內丹,正含在嘴裡哩!你要不進來瞧瞧,我讓你舔上幾口,不收你錢, 哈哈哈哈!」 book18.org

  至此,太玄生確定他是信口雌黃,暗忖:「這廝關得久了,恐失神智,萬一 對至寶做出什麼出格之舉,悔之晚矣!」心頭微動,負手信步,沿環湖小徑離去, 不理會呂墳羊的詬罵叫嚷。 book18.org

  另一頭,胤丹書爬出湖面,將濕衣盡皆褪去,找了個隱密的樹叢藏起,光著 屁股摸回柴房。 book18.org

  反正他本就不能被人發現,穿衣與否無關緊要,濕漉漉的衣褲卻會沿途留下 水漬,放它一兩個時辰自干無妨,萬一被人發現追究起來,那可不得了。出此下 策雖是無奈,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book18.org

  一路尾隨的蠶娘腹中暗笑:「這孩子該說是太聰明了,還是太不聰明?雖是 進房良策,進得房內卻不免要糟。」想像半身赤裸的小丫頭突然醒來,驚見全身 赤裸的鬼祟少年,還不炸了鍋?實在太令人期待啦! book18.org

  然而,實際情況卻比蠶娘歡欣腦內小劇場要糟。 book18.org

  杜妝憐沒有生龍活虎地跳起來與他拚命,而是昏迷不醒,氣息痦弱,泛青的 唇面甚已轉紫,顯然毒創爆發,壓過了胤丹書先前的處置。胤丹書不及抹乾身子、 翻出衣衫換上,忙將少女背上繃帶拆去,果然清好縫合的創口上覆了層厚厚膿黃, 四周肌膚泛黑,極之不妙。 book18.org

  他跪在鋪著被褥的草料磚上,以左臂為支撐,讓少女趴在臂間,右手小心為 她颳去積膿,以酒水白布清理按拭;儘管動作極輕,杜妝憐仍是幾度痛醒過來, 嬌軀輕顫,軟弱地挪動手腳,發出不明囈語。 book18.org

  少年專心為她理創,在少女掙扎最厲害、如小動物般嗚嗚低吟時,低聲在她 耳畔撫慰打氣,轉移其注意力。 book18.org

  忙了大半個時辰,好不容易清好創口,才察覺一對渾圓飽滿的乳球在臂間擠 溢著,觸感絲滑,細膩到不可思議;乳肉柔軟無比,偏又能清楚感覺出尖翹結實 的桃形。他平生從未見過、甚至想像過世上有這等既美好又怪異的物事I book18.org

  回過神時,兩腿間的雄性象徵,竟勃挺到連他自己都瞠目咋舌的境地,雄壯 之甚前所未有,差點忘了該尷尬羞赧,忍不住便要研究起來。所幸胤丹書還記得 救人如救火,趕緊放落半昏半醒的少女,找了條棉褲穿上,準備面對下一階段的 棘手難題。 book18.org

  前輩交代,「還神湯」得喝足份量,否則就是壓抑不住、毒性爆發的下場。 先前之所以淺嘗即止,蓋因趴著的昏迷少女難以鋪喂,胤丹書試了幾回實在不行, 生怕她噎著,只得放棄。 book18.org

  他用接長的布巾纏過她兩臂脅腋,小心避過傷口,半拉半吊似的懸高,讓少 女支起半身坐著,偎緊著他赤裸的胸膛,飽飮了滿口放涼的「還神湯」,捏開她 的下頷牙關,吮住少女豐潤飽滿的柔軟唇瓣,一點I點將藥湯喂入她口中。   胤丹書做什麼事都很專注,心無旁騖,不慍不火,從不與人搶快,卻往往能 比旁人早一步完成,且異常紮實。他將兩大碗藥湯喂完,天已蒙蒙微亮,第一絲 曙光從茅草頂的破孔射入,投在懷中少女的胴體之上。 book18.org

  即使在半昏半醒間仍不斷掙扎、讓他救治起來分外辛苦的杜妝憐,終於捱不 住睏乏,沉沉睡去,他總算有機會好好端詳她的面孔——在此之前,他的身分是 「大夫」,是救治她的人,少女的容顏皓腕只為觀氣診脈所用,無有其他。   原來她生得這樣好看。 book18.org

  鼻若懸膽,唇似玉珠,細嫩的上嘴唇微噘著,倔強得十分可愛;豐頰尖頷的 瓜子臉,配上一雙如黛劍眉,看上去更是英氣勃勃。雖沒見過她睜開眼睛的模樣, 不過又彎又翹的濃睫十分動人,肯定也是很好看的。 book18.org

  至於少女的身體,脫離了救人如救火的緊急狀態,胤丹書便沒敢多瞧,拉過 被褥掩上,以免她著涼。余光中映得滿目酥白、似不見一絲毛孔的光滑肌膚,令 他不由心跳加速,直到注意力為少女的睡顏所攫。 book18.org

  杜妝憐的睫毛輕顫著,歪斜的小腦袋放鬆得很舒服,輕緩的微鼾透著少女獨 有的嬌憨,與她下半夜的掙扎不合作全然無法聯想在一塊;汗潤的瀏海鬢絲黏著 白皙的額面,出乎意料地有女人味,總覺很艷麗似的,胤丹書自己也說不上為什 麼。 book18.org

  晨光里,少年俯視著渾無防備的女孩兒,用身體支撐著她,疲憊的面孔上露 出寬慰寵溺的神情,彷佛在說「妳也很努力呢」,為她撥順濕發,彷佛怕把瓷娃 娃給碰壞了,直到他倚著破牆,自己也睡著了為止。 book18.org

  那是蠶娘一生當中,見過最美的畫面之一。 book18.org

  倘若丹書知道,這名少女日後將逼死自己,他還會選擇救她一命麼? book18.org

  還是會,蠶娘悲傷地想。「醫者父母心。」她彷佛能聽見他笑著說。 book18.org

  無論有著何種理由,她都無法原諒杜妝憐。 book18.org

          第二一十折 袞冕榮華,或可輕拋 book18.org

  只有逛點蠶娘沒說出口,至少沒對^ 前聽擬入神的三人明說。 book18.org

  「除非世上還有第二對赤挺火蠍和冰川寒蛟,要不這兩樣珍貴的異獸內丹, 最後該都歸了俺爹。」 book18.org

  老胡抱胸搖頭,嘖嘖有聲。 book18.org

  「這呂墳羊可憐哪!給人平白關了十多年,到頭來連只羊也沒撈著,腳上肯 定刻了個『慘』字。」 book18.org

  「你別再抖腳了,桌子直晃悠。」染紅霞忍不住蹙眉,眺問愛郎: book18.org

  「他這得意洋洋的是怎麼回事?」 book18.org

  關於胤丹書的事跡、武功,各種驚險經歷,從小鶴著衣就沒瞞他。 book18.org

  直到大些、開始同眞鵠山上的孩童廝混,聽來各種版本的「武林敗類胤丹書」 之前,父親的種種曾是胡彥之最喜歡的睡前故事。 book18.org

  他在成長過程中絕大部分的掐架鬥毆,皆源自為此而生的爭執,也走過崇拜、 質疑、夢碎,乃至默默拋諸腦後,寧可不曾知悉的大段路程;找到與它好好相處 的法子,已是長大成人之後,多年曆練而得。 book18.org

  沒有一個受人唾罵抹污、含冤莫白的父親的染紅霞,無法體會這樣的矛盾與 複雜。 book18.org

  蠶娘望著嘻皮笑臉的髭頷青年,希望從熟悉的五官輪廓中,憶起些許故人的 形影,誰知卻只看見不同:丹書笑起來才沒有這麼輕佻,即使是說笑話,他都是 很溫和、很理智,儘量避免刺傷別人,總是開自己的玩笑…… book18.org

  胡彥之不僅和兄長半點也不像,也不是父親的翻版。 book18.org

  他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book18.org

  蠶娘記億里的那個,早已不復存在。 book18.org

  但鶴著衣那個小道士把他教得很好。 book18.org

  他是那麼樣地為父親感到驕傲,卻沒有從父親處承接任何東西:仇恨、包袖、 盛名負累……通通沒有。他就是他,僅此而已。丹書會喜歡這孩子的,蠶娘忍不 住面露微笑。這對父子一定能處得來,丹書意外地並不拘泥於枝節,對一切好的、 壞的都能敞開心胸,毫無芥蒂。 book18.org

  銀髮女郎美眸流轉,橫了故人之子一眼,怡然笑道:「這你就抓耳撓腮,喜 不自勝了,一會兒怎麼辦?你爹天生有一種奇怪的體質,專門吸引資物奇遇啊! 豈止是水火內丹而已?」 book18.org

  ◎   ◎   ◎ book18.org

  胤丹書將熟睡的杜妝憐安頓妥適,照樣得出去打雜幹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 關注。 book18.org

  他在這座廣袤的莊園裡當小廝,已整整十個年頭了。連爹娘都沒見過的乞兒, 跟奢道中偶遇的老丐流浪至此,老乞丐不知怎麼就死了,動了惻隱之心的莊主, 決定留下孤苦無依的小乞丐—— book18.org

  少年迄今的人生故事,短短几句便已說完。連「胤」姓都是管事大人定的, 說家奴以主為尊,主人是天,大過生身父母。 book18.org

  管事大人雖生得一張冷麵,倒也不曾太過苛待他。胤丹書幹活勤快,從不抱 怨辛苦,什麼粗重骯髒的工作一定搶著去做,很少有下人不喜歡這個好脾氣的娃 娃臉少年。 book18.org

  除了廚房的丑婆婆之外。 book18.org

  「丑婆婆」自然是渾號,由於她面似陳皮、佝僂如蝦的模樣實在太難看,原 本姓字已無人記得,連管事大人都喊她「阿丑」,打發去清洗收膳後的廚房,眼 不見為凈。 book18.org

  那受傷的姑娘昏迷不醒,卻不能沒有東西入腹,胤丹書覷准空檔,溜進廚房 想替她弄點有營養的肉湯之類,又遭丑婆婆一陣刁難,總算討到了小半碗雞湯, 回柴房喂杜妝憐飮下,把握時間熬煮「還神湯」的藥方。 book18.org

  杜妝憐飮下雞湯,又睡足了大半天,復得藥湯壓制毒性,這時終於清醒過來, 發覺上身一絲不掛,兩團極富彈性的飽滿雪乳壓著墊褥,背上傷處又麻又刺,疼 痛不堪,顱里熱供烘的像是傷風,說有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忍不住「嗚」的 一聲低吟。 book18.org

  胤丹書聽見了,回頭驚喜道:「姑娘,妳醒啦!有沒好些?」放落蒲扇,趨 近草榻替她搭腕診脈。杜妝憐勉力翻起眼瞼,散焦的瞳眸盯了他好半晌,又垂落 肩頸間,胤丹書會過意來,知她欲問不外乎「是不是你脫我衣衫」、「有無輕薄 狎戲」之類,正色道: book18.org

  「姑娘,砍中妳背門的刀器喂有劇毒,我已向一位醫道大國手轉述姑娘病情, 得他老人家指點:此創最忌悶濁,若以布條裹起,必定生膿漬爛,須使其通風, 方能避免惡化。待今夜為姑娘祛毒後,就能敷藥包紮啦,姑娘勿憂。 book18.org

  「我雖不敢自稱是大夫,但醫者與父母無異,我為姑娘救治之際,心中並無 邪念,事急從權,姑娘勿要多心。」見她垂斂明眸,暗自鬆了口氣,忖道:   「幸好她通情達理。」收拾榻邊的醫療器具,不見了裁剪藥布用的剪子,正 自發愣,驀地寒光一閃,尖銳的燕嘴剪已扎入腹側! book18.org

  杜妝憐傷後無力,這一戳勁道有限,故相准了才出手,刃尖由肋骨下方送入, 恰是揚臂一揮、由下往上的距離和角度。常人遇襲吃痛,本能後退,這個角度能 使入體的剪子卡住肋骨,被後退之力一拖,形同放血,轉瞬間便能要了性命。   「嚓」的一聲,胤丹書掩腹踉蹌,蹙眉道:「妳……這是做甚!」杜妝憐無 力持握,「鏗!」剪刀落地,鋼刃霜白如新,竟無一絲殷紅,遑論腥熱血氣。   利剪將他的內衣外衫一齊割破,最底下的暗灰衣布卻絲毫無損。 book18.org

  胤丹書退得遠遠的,解開衣帶,露出一襲貼肉灰衣,如幼童所著之抱肚,前 後兩片,以系帶纏裹於身。再解灰兜,見右脅一枚比錢眼略大的瘀紫,血斑環繞, 可見這一戳力氣之大,光看便覺疼痛。 book18.org

  杜妝憐料不到他一介小廝,竟有這等奇寶。 book18.org

  大凡護甲,不外金絲編就,或以犀兕硬皮加工製成,於要害處綴以鐵環銅鉚 ;防護越好,甲衣越是沉重剛硬,就算穿戴之人有千鈞神力,無視負重,也還有 難以運轉、行動不便的棘手問題。是以高手寧可持盾,也不願披甲,盾楣猶可當 作兵器來使,犧牲行動力以換取甲衣之防護,不啻授人以柄,未戰先屈,豈止不 武?簡直不智。 book18.org

  但這少年身上的陳舊灰兜,輕軟如尋常布衣,看著也不覺特別厚重,快利的 新磨利剪,只能隔著它留下瘀痕,衣面莫說裂隙,連縐折都沒多半條。這等堅韌 千金難易,一名小廝卻是如何能得? book18.org

  「姑娘!妳別再這樣啦,會受傷的。」胤丹書重新翻出一件上衣穿好,軟語 央邊:「昨兒夜裡為了救妳,我濕了件衣衫,迄今未乾,方才又給剪壞一件,身 上記件是我最後的外衣了,再剪得打赤膊啦。等妳傷好了,再找我算帳行不?」   「救人救到這個份上,我都想乾脆做壞人算了。」 book18.org

  胡彥之環抱雙臂,苦笑搖頭。「俺爹這『英雄救美』,也太不英雄啦,怎麼 聽都像討饒啊。這般低聲下氣,杜大掌門也該解氣了罷?」見蠶娘笑而不語,微 微一怔,皺眉道: book18.org

  「這還不消停?都剩一件衣服啦,讓人光著屁股這麼時髦,至於麼?」   蠶娘好整以暇,伸出三根手指。 book18.org

  「到放棄之前,她一共試了三回,都不是鬧著玩的。你爹要眞的一點武功都 不懂,又或杜妝憐再多幾分氣力,今兒就沒有你胡小子啦。」耿照染紅霞面面相 覷,都覺匪夷所思。 book18.org

  「女孩兒家給人看了、或碰了身子,眞有那麼恨,非除之而後快?」胡彥之 忍不住轉向染紅霞。「我就問問,學術研究而已,沒別的意思。」 book18.org

  染紅霞俏臉微紅,縮著粉頸呑吞吐吐半天,難得露出一絲小兒女的扭捏羞態。   這問題偏就她作不得聲。耿郎明明對她做了更過份的事,她非但沒想過殺人, 連心都交了出去,損失不可謂不巨。事實上,師父的舉措令她難出一語以辯,完 全不理解動機為何,只覺莫名其妙。 book18.org

  「你問別人去!我……我不知道。」 book18.org

  「就是我遇過都沒有啊!難不成是脫的樣本不夠,這麼巧都遇上了好姑娘?」   你就別造孽了。耿照心中暗嘆,趕緊轉移話題。「前輩,那件奇特的灰袍, 又是什麼來歷?怎會落入胤前輩手中?」 book18.org

  「那件寶物叫鶉衣,江湖盛傳,乃東海央土之交的百結幫頭頭,人稱『覆手 金銀』的舍君憑所有,也有說是百結幫的幫主信物。」 book18.org

  「百結幫?」耿照從未聽過有這樣的江湖門派,染紅霞亦是一臉茫然。胡彥 之笑道:「其實就是叫化幫,取『鶉衣百結』的意思,自家喊起來好聽罷了。不 過幫主信物什麼的,只怕不眞. book18.org

  「據我所知,百結幫從沒有嚴密的幫會組織,更別說傳承大位。『乞相公』 舍君憑失蹤後,化子幫里雖沓出過一二名出類拔萃的人物,戰亂一興,人人都成 了乞丐,偌大的化子幫撒到天下這麼大的場子裡,最終也只能風流雲散,連聲音 也聽不見。」 book18.org

  蠶娘饒富興致地望著他。 book18.org

  「以你的年歲,知道百結幫已屬難能,居然說得分毫無錯,怕連眞的叫化子 也不及你。」 book18.org

  胡彥之笑道:「我曾拜『俠乞』嚴笙為師,沿門托缽,唱過好一陣《蓮花落 》的,他同我說過幾回。只是連叫化子師父也不知道,舍君憑為什麼會有這件鶉 衣,又是什麼出身來歷,總之是挺神秘的人。」 book18.org

  蠶娘連連點頭。 book18.org

  「嚴笙這娃娃,的確稱得上出類拔萃了。」轉對耿、染二人道: book18.org

  「鶉衣的確不是什麼百結幫信物,本該叫『火浣天衣』,是儒門三槐之一司 空氏代代保管的至寶。舍君憑身為司空家的陪臣,約莫沒膽子將主上的寶衣穿在 自己身上,之所以隨身攜帶,以『鶉衣』之名掩人耳目,是有極深含意的。」   耿照靈光閃現,雙掌互擊。 book18.org

  「是了,那名帶著幼時的胤丹書前輩,流落到莊園外的老乞丐,莫非就是舍 君憑?」與胡彥之交換眼色,顯也想到了同一處。 book18.org

  蠶娘卻未頷首,嘆道:「就算是,也無從得證了,或是舍君憑,也可能是受 他託付,接管了火浣天衣之人,總之是不可考啦。」 book18.org

  耿照揚起濃眉,斟酌片刻,小心問道:「那名老乞丐是被人殺死的麼?抑或 是病死或老死的?」 book18.org

  蠶娘美陣流轉,抿起小嘴,似笑非笑。 book18.org

  「聰明的小子!他確是遭人毒手,非須於天年,不過那時我們還不知道,是 後來才聽得目擊之人的證詞。老丐死時,丹書年紀還小,印象模糊,只記得在流 浪中途,那人便將火浣天衣穿在他身上,囑咐他絕不能丟失,亦不可任意褪下, 不知不覺養成了習慣,一路從抱肚穿成了小兜,除了沐浴清潔,十年間絕不離身。」   胡彥之撫頷沉吟。「這是聲東擊西、藏葉於林之法。旁人只道這小乞丐是舍 君憑掩人耳目之用,身分被揭便隨手棄之,同喬裝改扮用的衣著道具渾沒兩樣。 萬萬料不到,舍君憑會將至齊藏在邊貝身上,也虧那火浣天衣輕不起眼,沒教人 給捜了去。」 book18.org

  耿照忽然舉手發問。「前輩特意說了火浣天衣和舍君憑之事,莫非……兩者 之間,有什麼緊要的關係?」 book18.org

  蠶娘露出滿意的笑容。「聰明的小子!來,讓蠶娘捏捏臉。」 book18.org

  「明明是他說的,為什麼捏我的臉啊?」染紅霞欲哭無淚。 book18.org

  「……關係大了。」捏足了癮,蠶娘斂起笑容,幽幽嘆了口氣,這回可不像 在開玩笑。 book18.org

  「要是我當時就明白過來,把前因後果想通了,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這是 我的錯。」 book18.org

  ◎   ◎   ◎ book18.org

  胤丹書終究是治好了杜妝憐。 book18.org

  是夜,他想盡辦法將半裸的嬌美少女裝上小舟,悄悄划上湖心小島,讓呂墳 羊確認解救之法。呂墳羊沒花多少工夫,便說「行了」,卻在胤丹書跪聆之際, 提出條件交換。 book18.org

  「昨兒我以隔空勁力將你抓過來時,你使的那路拳法,是何人所授?那人現 在何處?帶來見我,我便教你救治這丫頭。」 book18.org

  胤丹書面有難色。「前輩,我曾發下毒誓,不得泄漏此事分毫,請恕晚輩難 以從命。還是……我替前輩做別的事,當作交換可好?答應別人的事,總不能出 爾反爾的。」任憑呂墳羊威逼恐嚇,只是不從。 book18.org

  呂墳羊耐性耗盡,適逢太陰之氣極衰,火蠍燥毒最盛,心智大受影響,輕易 便走極端,邪笑道: book18.org

  「你忒寶貝這小丫頭,是看上她了罷?瞧老子將她千嬌百媚的小臉蛋兒燒成 一團黑炭,大伙兒一拍兩散!」狹孔中忽生異力,竟將趴在胤丹書身後、俏臉煞 白絮絮嬌喘的杜妝憐凌空扯起,一把揪了過來! book18.org

  胤丹書從小到大,每逢月頭月尾之交,見過無數次烈焰沖天的奇景,知他的 火勁不足開玩笑的,忍痛一躍起身,以背門擋住狹孔,及時將飛捅過來的杜妝憐 飽個滿懷,但覺胸膛壓上兩團既綿軟又極富彈性的嫩肉,雙臂本能一環,合於她 腰臀之後,觸手膩滑,難繪難描,連撥了凈水、瑩潤發亮的精磨大理石地亦無法 匹敵,光滑到不可思議的境地,偏又溫熱香暖,半點也不冰冷。 book18.org

  為她療傷時不曾有過的異樣旖旎,攫取了血氣方剛的少年。 book18.org

  他被少女撲至的勢頭一推,背脊重重撞上灼熱的石壁,「嘶——」冒起縷縷 煙絲。胤丹書肺里空氣彷佛一股腦兒擠出,忍著焦灼沒喊出聲,咬牙低問:「有 ……有沒受傷?」懷裡滑嫩的半裸少女遲疑片刻,搖了搖小腦袋,悄聲低道:   「……我數到三,你便讓開。」亮出藏在身後的利剪。 book18.org

  ——妳到底有多喜歡捅人啊! book18.org

  胤丹書看得都肉疼起來,直想吼回去,心知若無這段插曲,剪子原本是準備 招呼誰的,低道:「莫亂來!裡頭燙得能把剪子熔成鐵水——」顫著嗚嗚低咆, 若非咬緊牙關,怕要放聲痛叫。 book18.org

  狹孔另一頭,呂墳羊狠笑:「好嘛,好逞英雄不?炙塊你自己的背肉讓你們 小兩口嘗嘗。」轟的一聲,孔中噴出烈焰,胤丹書終於慘叫起來,仍死死護住少 女,堅持不讓。 book18.org

  焰舌轉眼呑噬了他的上衫髮根,卻無法燒毀「鶉衣」,不僅如此,原本灰撲 撲的、看似髒污陳舊的密織衣布,在烈火下反變得潔白如雪,瑩然生輝,令人難 以直視—— book18.org

  「這是……袞衣!」 book18.org

  火勁倏收,一股奇陰寒氣吹出狹孔,呂墳羊的聲音辨不出是驚喜或失望,又 或兼而有之,斂起狂態,沉道:「快使《昊天眞訣》袪除火勁,以免經脈受損!」   「什麼……什麼《昊天眞訣》?」 book18.org

  胤丹書頹然仆地,唯恐摔著了少女,致使背創迸裂,環著她不敢鬆手,豆大 的汗珠滴上少女酥瑩膩潤的胸脯雪肌,彈滾迤邐滑不留跡,彷佛眞無一絲毛孔。   「日月星辰,欽若昊天!那人沒教你麼?氣走三焦,水谷入海,決瀆激濁, 以拱外衛……發什麼愣?要命就快照著做!」扼要講解了一遍。 book18.org

  胤丹書雖未學過,口訣所指卻與他體內的眞氣運行若合符節,凝神細聽,登 時生出茅塞頓開的驚替。 book18.org

  他天資穎悟,又諳醫理,稍點即通,盤膝而坐、五心朝天,仍把杜妝憐抱在 懷裡,以免山內異人再使花樣,不多時便將體內燥毒悉數驅出。 book18.org

  多年來不避寒暑、勤修苦練而得的一團丹田之氣,彷佛為口訣激揚活絡,突 然運轉起來,走遍四肢百骸,霎時神清氣爽,耳聰目明,彷佛有用之不竭的氣力, 若非擔心引來守衛,少年幾乎想一躍而起,縱聲長嘯,才覺過癮。 book18.org

  「哼,區區」章〈太陰望舒篇〉,便教你抓耳撓腮,歡喜得猴兒也似,短視 村夫,豈堪大用!」 book18.org

  呂墳羊冷冷哼罷話鋒倏轉,肅道: book18.org

  「舍相死了,是不是?他將袞衣託付與你,卻來不及說這物乃儒宗至高、皇 極殿之主才能披掛上身的『劍、印、袞』三件象徵之一,常人無此命格,不能隨 意穿著。你的掌法也是他教你的,是不是?」 book18.org

  胤丹書敏銳地察覺他已不稱拳法,改口說是「掌法」,還有口氣中難以言喻 的失望與寥落。 book18.org

  然而暗中授他武藝之人,所傳確是拳法無誤。 book18.org

  胤丹書為守諾言,徵得那人同意,習練時易拳為掌。少年隱約覺得,這套武 功以掌使之,似更得心應手,一改出拳時的狠辣,處處留有餘地,收放益發隨心。   「不是。」他搖了搖頭: book18.org

  「這件兜確實是兒時一位老伯伯給我的,他十年前已然去世,並未教我武藝, 也沒說過他貴姓大名,我時時念著他的照拂,恨不能為他的碑冢書字。老伯伯名 叫『舍相』麼?是哪兩個字?」 book18.org

  「他叫舍君憑,過去侍奉過我。我半生離家,避之唯恐不及,不料最後尋至 這黑牢外的,依舊是家人。」感慨萬千,久難自己。 book18.org

  不知是不是錯覺,胤丹書覺得他的口吻雖然哀傷,先前的那股失望卻莫名消 失了,語氣措辭突然變得很文雅,像是莊主那樣的讀書人似,一點都不像他熟悉 的狂「這件袞衣,舍相是拿來給我的,可惜他看不見我親手接下的模樣了。」   呂墳羊道:「你脫下還我,我便教你如何救治小丫頭。」 book18.org

  「也不能迎迫我說足誰教的武功。」胤丹書想了想,加上這一條。 book18.org

  「成交!」呂墳羊笑起來。「看不出你小子挺淡泊,寶貝都沒放眼裡。」   「物歸原主,舍伯伯想必也開心得緊。」少年笑道:「我要謝謝前輩,讓我 知道了恩人的姓字。」洞中呂墳羊默然許久,才喃喃說道:「〈太陰望舒篇〉你 給我用心悟練,下回再來,我要考較你。」巨細靡遺地說了解救杜妝憐的法子。   胤丹書褪下袞衣,遞入狹孔,呂墳羊自此便不再言,洞中瀰漫著濃濃的懷緬 與哀傷。 book18.org

  聽完蠶娘的敘述,胡彥之忍不住蹙眉。 book18.org

  「看來,這呂墳羊的眞實身分,竟是儒門三槐之一司空家的人,地位恐怕還 不低。」他拜過的師父中,「捕聖」仇不壞便是九通聖在內,對儒門舊時典章略 有涉獵。 book18.org

  「相」是三槐氏族的封邑執宰,差不多就是管家主事一類。 book18.org

  連出身化子幫的「俠乞」嚴笙,都不知舍君憑有這層身分,看來攜袞衣行腳 天下、尋找故主,居然是樁機密任務,可惜壯志未酬,埋骨荒丘,墳頭所立,不 過是一片無名木牌,所攜重寶卻以難以預料的方式,輾轉復歸原主。 book18.org

  蠶娘道:「三槐避世數百年,司徒、司馬二氏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司空氏 拜前朝為官之賜,陪臣散於四郡,尙有宗譜可循。蠶娘閒暇時做了點小小調査, 怎麼也找不到呂墳羊這一輩的記錄,抹消之人可說是極之用心,做得乾淨利落, 猶如羚羊掛角。」微露一絲狠笑,罕見地未掩飾心中不甘。 book18.org

  耿照不知怎的,忽生出一股熟悉感,彷佛在哪裡見過相似的手法例子;無意 間抬眸,見染紅霞也投來同樣的疑惑眼神,卻還差了那麼一點,仍抓不眞切。   胡彥之抱臂沉吟:「須得這般極力遮掩,恐怕是樁秘聞。」 book18.org

  蠶娘捧起過大的茶杯,湊近紅唇,帶笑的眸光一霎飄遠,詭秘難測。 book18.org

  「也可能是醜聞。」 book18.org

  胤丹書抱著杜妝憐離開湖岸,一路潛回柴房,誰知才到了院門外,忽地炬焰 燎天,沿牆頭亮成一片,手持棍棒武器的莊丁將二人團團包圍,一抹高大身影越 眾而出,鳳目劍眉、面如冠玉,五綹蟹銜迎風飄飄,卻不是莊主太玄生是誰?   胤丹書嚇得魂飛魄散,正想著該如何交代,豈料臂間的半裸少女搶先一步, 不懼在眾人目光下赤身露體,一剪直標太玄生咽喉! book18.org

  「……妳幹什麼!」胤丹書想死的心都有了。 book18.org

  下回妳動手前能不能先說一聲啊!還是回回都要以捅人開場? book18.org

  「……擒賊擒王!」 book18.org

  杜妝憐咬牙低喝,白皙的玉體混著利剪同化霜芒,快到不像有傷在身。胤丹 書這才明白,她對自己確是手下留情了——照這勢頭看,起碼後兩回她只想在他 身上扎幾個窟窿留作紀念之類,眞要殺人還得像這樣才行。 book18.org

  有那麼一瞬,胤丹書以為少女的突襲竟要成功,他們有機會挾持莊主,平安 離開。可惜莊主畢竟是莊主。 book18.org

  太玄生一個弓腰鐵板橋後仰,額面觸地,視脊樑如無物,堪堪避過逼命刃尖。   少女身前倏空,兩隻玲瓏玉乳應勢拋甩,從渾圓的乳桃,昂甩成了鮮滋飽水 的尖筍形狀,火光下但見幼嫩的蒂兒勃如嬰指,劇烈充血,傲然挺翹;幾與乳蒂 同大的細小乳暈脹成了艷麗的櫻紅,襯與光滑如精瓷一般的肌膚,炫目到幾乎無 法直視的地步。 book18.org

  胤丹書未經人事,並不知道這是女子身子興奮已極,才會生出的徵兆,或許 連杜妝憐自己也不知曉。 book18.org

  她還有幾個變招未使,殺意精純,全力施為,太玄生未必能避;急沖之勢卻 使背創爆開,少女赤裸的胴體迸出醒天赤虹,雪肌黑髮濺上殷紅點點,迷離詭艷, 眾人無不看傻了眼。 book18.org

  胤丹書飛步上前,一揪她褲腰,將玉人重擁入懷,溫熱的液感浸透衣袍;見 莊主下盤未動、閃電起身,只得硬著頭皮出手。 book18.org

  驟雨般的劈啪聲落,明明兩人各出一掌,似同時有十幾條手臂換招,胤丹書 用上新學的〈太陰望舒篇〉心法,守得密不透風,未落一著,及至太玄生重掌一 摔,被震回包圍圈裡,才覺右臂腫痛,心知雙方修為天差地遠,莊主若有意取命, 二人皆非敵手。 book18.org

  杜妝憐失血力盡,暈厥在他懷裡,蹙眉閉目、櫻唇微噘的模樣意外惹憐,胤 丹書暗下決心:「便拿命來換,今日也須護她周全。」正欲開口,驀聽太玄生喝 逝:  「愣著做甚?快替姑娘點穴止血!」回頭揚聲: book18.org

  「去拿最好的金創藥!藥廬値日何在?通通喚來!」眾人愕然,忙不迭地散 開行動,亂成一圑。 book18.org

  胤丹書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片刻才省起莊主問話,訥訥道:「我……我沒 學過點穴手法。有……有金針的話,或可……」 book18.org

  太玄生露出恍然之色,定了定神,點頭道:「你將姑娘扶好,我來替她點穴 止血。」胤丹書依言將她抱在懷中,以背相示。太玄生目不斜視,見著背創時滿 臉不忍,利落地點了幾處穴道,毫不痛惜地撕下如雪袍襟,按住傷口。 book18.org

  未幾,管事取來醫箱,太玄生親自為她敷治,手法亦極老練。要包紮創口時, 胤丹書趕緊制止,將解方說了一遍,太玄生面露詫異,卻絲毫不疑,趕緊命藥廬 値日下去煎制,所用須以最貴最好的藥材,不計銀錢。 book18.org

  「這姑娘應是水月停軒的嫡傳弟子,我認得她那一式出手。」莊主對他說:   「水月一脈的筠心師太,昔年與我有救命大恩,可說沒有水月停軒,便無今 日的靜筠湖莊。我用恩人的名字題命家園,以志不忘,今日因為你的義舉,使我 能報答水月一脈的恩情,我該好好謝你才是。」 book18.org

  胤丹書到今天才知道這莊子叫「靜筠湖莊」,他識字至今,里外從沒見過一 塊題匾,聽得撟舌不下,不知該如何回應。 book18.org

  太玄生話鋒一轉,目光森森,肅道:「你方才所使的武功,是不是百結幫舍 君憑舍大俠的成名絕技『彌六合掌』?老實交代,決計不可欺瞞。」 book18.org

  胤丹書早料到顯露武功,必定惹禍上身,誰知莊主問的不是傳功之人,而是 幼年時帶他來此的老乞丐舍伯伯,想起呂墳羊也這麼說,應非無的,硬著頭皮回 答: book18.org

  「我不知老伯伯的名字,他死後,我也只能自己練練,不知道叫什麼名目。」 他並未扯謊,那人傳功後,一貫放任他摸索自練,死活不理,卻與舍君憑無關, 前後兩句說的是兩個人、兩件事。 book18.org

  莊規雖未有嚴禁練武一條,但瞞著莊裡任何事都是不對的。胤丹書做好了挨 揍挨罰,乃至被驅趕出莊的準備,豈料莊主拍拍他的肩膀,少年愕然抬頭,見中 年羽士滿臉寬慰,隱泛淚光,溫言道: book18.org

  「好孩子,好孩子!早知你足舍大俠的傳人,我豈能讓你做小廝?這些年來, 讓你吃了忒多苦,眞是對你不住。」 book18.org

          第二一一折 丁香舐紅,為郎君羞 book18.org

  按太玄生所說,他與舍君憑既無交惜,亦非哲識,舍君憑攜胤丹書流浪至靜 筠湖莊,才因緣際會,見得這名百結幫赫赫有名的覆手金銀乞相公。 book18.org

  事實上,舍君憑並非老病而歿。 book18.org

  他在湖莊附近的密林遇上對頭,大打出手;太玄生獲報趕至時,舍君憑身受 重創,倒地將死。下手的歹人見有外人來,匆匆逃離,舍君憑沒留下隻字詞組, 即於林間溘然長逝。 book18.org

  太玄生不知其身分,但叫化打扮、精擅掌法的武林高人並不算多,十年間對 照江湖傳言、形貌特徵等,隱約猜到是他,沒敢在無字墓碑上擅刻姓字,連同當 年所見,悄悄埋藏心中。 book18.org

  至於管事收留的小乞丐,誰也沒和舍君憑聯想在一塊。太玄生只道隨手做了 件善事,未深究男童何以至此。 book18.org

  「是誰……」胤丹書強抑心亂,小聲問: book18.org

  「害死了舍伯伯?」 book18.org

  「我不知道。」 book18.org

  太玄生搖頭。「我在林外,曾聽他吼一聲『卑鄙小人』,前頭連著某某,聽 似撕心裂肺,不知是號是名,抑或稱謂,多年來,我一直無法確定是哪兩個字, 渾無頭緒難以臆斷,也沒有什麼意義。」胤丹書默然不語。 book18.org

  「覆手金銀」舍君憑的傳人,自不能是掃地打雜的小廝。 book18.org

  太玄生讓管事替他安排一處獨院,做了幾套體面衣衫,院裡有專門照顧起居 的僕從,另給一封銀兩,供他日常零花,人人都說丹書這會兒不是小廝,是少爺 啦,若莊主有徒弟或兒子,也不過是這樣。 book18.org

  少年不免有些飄飄然,旋即意識到這樣的心態極不可取,將銀兩分送給從前 做僕役時手頭困難的長輩們,剩下的就打點些吃食與眾人分享。 book18.org

  杜妝憐另居一座別院,也有僕婦丫鬟照拂,胤丹書天天去瞧她,也親自替她 診脈煎藥什麼的—— book18.org

  除了關心復原的情況,他也擔心院裡出入的其他人等,生怕一沒留意,又有 誰給暗藏的利剪捕了個對穿。與其旁人犯險,不如一己承擔,反正被捅著捅著也 習慣了,覺得冷不防地挨上一刀似乎也沒什麼。 book18.org

  莊主不惜千金,用上殺好的藥材食補,那些個藥廬値日本是各地重金聘來的 名醫,卻聽任他個嘴上無毛的小孩指揮,胤丹書說什麼,眾人絕無二話。上行下 效的結果,何止是貫徹呂墳羊的國手金方?簡直發揚光大,杜妝憐以驚人的速度 恢復,一個多月的時間便已拆線,下床行走,瑩潤的玉背上只餘一抹淡細櫻痕, 連肉疤也不見。 book18.org

  「這藥名為『蛇藍封凍霜』,是我重金購得的珍品。」 book18.org

  莊主交給他一隻掐金小匣,裝滿了藥氣清冽的烏亮膏脂。「給杜姑娘用好了, 勿要吝嗇。用罄再添便是,別讓姑娘家身上留疤。」似笑非笑望他一眼,目中蘊 有深意。 book18.org

  胤丹書面紅耳赤。莊裡私下都在傳,說他倆是一對,莊主逮到他倆那晚,據 說就是赤身露體抱在一塊的,也不知從哪兒鑽出來,做了什麼事。大伙兒都覺得 他倆匹配得很,直是一對璧人,「將來生的娃兒,肯定好看!」廚房裡的大媽們 都這樣說。 book18.org

  他對杜姑娘並未抱持這樣的情感,雖然無可否認,她生得十分好看。 book18.org

  少女那光滑得不可思議、閃閃發亮的胴體,經常出現在他夢裡,連自瀆時他 都想著她,想著她微噘的上唇、蹙眉倔強的模樣,回憶著臂間膩滑的膚觸,還有 那股子沁人的幽香…… book18.org

  杜妝憐好得差不多之後,他就少去看她了,像是刻意逃避似的。 book18.org

  胤丹書不喜歡自己總想著她,只帶膨脹的慾念、著魔似的回味她的美貌,而 不是想娶她做老婆。他對男女情事雖懵懂,仍能區分兩者的差別,後者是給予、 是分享,可以等待可以相對可以持守,前者卻僅僅是剝奪而已。 book18.org

  況且歷經徹夜綺想,翌日再面對活生生的眞人,難免不知所措。胤丹書寧可 避得遠遠的,每日逕往藥廬聽取回報,知她好好的便是,不見也少了尷尬。   為免連累呂墳羊,他將潛入湖島的次數降到最低,僅彙報毒患後續,讓呂墳 羊驗收〈太陰望舒篇〉的進境。呂墳羊見他魂不守舍,發了頓脾氣掏他走,此後 胤丹書沒再冒險接近,轉眼近旬。 book18.org

  十年來,他掛心的事並不多:專心幹活,溜上小島照拂前輩,順便學點有趣 的醫理,按前輩吩咐盜出各種藥材,不教藥廬値日察覺;到後來,又多添「躲起 來偷偷練武」一項,此外無他,曰子已忙碌充里不了。 book18.org

  成為莊主的座上賓後,少年發現自己無事可做。練武的時間雖然變多了,總 不能從早練到晚罷?這會兒,連湖心小島都不能去了。 book18.org

  他本想找藉口到廚房轉悠,然而天生的謹愼持重,畢竟蓋過年少血熱,轉念 便打消了蠢念頭;回過神時,己踱至棲身十年的柴房前,背對夕陽,望著破落的 柴扉發愣。 book18.org

  此地荒僻,自他搬走,日常早已無人進出,連貯舊堆陳僕役們都嫌遠,寧可 閒置。誰知房內卻傳出窸窣聲,胤丹書推門而入,耳刺牙酸的「咿呀」怪響,驚 起了斜坐草榻的少女,杜妝憐扭過頭,將按在榻上的小手挪至身後,兩人無聲對 望,半晌都沒說話。 book18.org

  「你來幹嘛?」 book18.org

  也不知過了多久,居然是杜妝憐先打破沉默,冷冷的口吻頗盛氣凌人似的, 果然是出身名門的大小姐。 book18.org

  而且還惡人先告狀。 book18.org

  「妳又來幹嘛?」胤丹書不禁失笑: book18.org

  「這兒是我住的地方耶,我來有什麼奇怪的?」 book18.org

  杜妝憐一時語塞,別開千嬌百媚的小腦袋瓜,微噘的尖翹唇瓣宛若初櫻,粉 嫩飽水,光澤柔潤動人,與記憶里的蒼白虛弱全然不同。不過兩樣都很美,胤丹 書心裡想。 book18.org

  「……你現在又不住這兒。」 book18.org

  「妳也不住這兒啊。」胤丹書不是故意像個無賴似的回話,他並不是心急口 快的那種人,實是她找話的本領太笨,順著扔回去便能堵死她,一點氣力也不費。 比較辛苦的是得忍著笑。邊笑邊說就太混帳了。 book18.org

  杜妝憐忽然抬陣,直勾勾地瞅他。 book18.org

  「你不來瞧我,只好我來瞧你了。」 book18.org

  胤丹書面紅過耳,被迎面揍了一拳似的,招架不住直來直往的少女,心虛地 躲避她澄亮的視線,氣勢跌到谷底,嚅囁道:「所……所以才說啊,我現下又不 住這兒。妳……怎不來我院裡?」 book18.org

  「那樣你就太沿怠了,像剛才那樣,我不歡喜。現下逭梁好。」她驕傲地別 過頭,但少年在她甩動秀髮的剎那間,瞥見了少女嘴角的一抹彎弧。 book18.org

  他忍不住微笑,忽然釋懷。對她有著羞人的遐想而避不見面,怎麼想都是他 的錯,卻要她來承擔,未免太不公平。他是她在這座陌生的大宅院裡,唯一認識 的人啊! book18.org

  杜妝憐換上一襲新衫子,是澄紅中帶著金黃的梔子花色,在餘暉下時金時紅, 變幻無端,一看便知是極為貴重的布料。及腰的烏亮長發因元氣恢復,不再枯黃, 更顯肌膚白皙。 book18.org

  系了根金帶子的腰肢,比赤裸時更加纖薄,人家說「盈盈一握」,應該就是 這個意思罷?胤丹書有些枰然,趕緊轉開視線,在榻尾坐下,訥訥道:「妳…… 妳氣色好多了,身子還有沒不適?」 book18.org

  「早好了,隨時都能走。」 book18.org

  杜妝憐轉過頭來。「你……要不跟我走?」 book18.org

  胤丹書嚇了一跳,詫異大過了曖昧羞喜,見她不像是在說笑,定了定神,搖 頭道:「我上哪兒去?我在這裡長大,這兒就是我的家。離開湖莊,就沒有認識 的人了。」 book18.org

  他本以為少女會說「還有我呀」,她卻努了努小嘴,冷蔑道: book18.org

  「他說的話你敢信?沒一句是眞. 我問過起碼十個莊人,沒聽過什麼靜筠湖 莊的,八成是隨口胡謅的名兒。你以為一天之內,同時遇上恩人之後和故人之子 這種事,尋常還是不尋常?」揚起玉般的白皙小手,拈他襟領哼道: book18.org

  「別讓人用這點小錢,就給賣了。我身上這套衫子價値千金哩,你瞧我買不 買他的帳?」胤丹書「噗哧!」笑出來,滿臉佩服:「哇,妳說這種話好合適, 好有綠林女好漢的架勢。」 book18.org

  杜妝憐瞅著他,胤丹書明白裝傻充傍矇混不過,嘆了口氣,垂眸含笑道:   「我對莊主也沒說實話,妳覺得我是壞人麼?世上不是沒把話說盡的人,都 存了害人的心思;就算本有加害之意,沒眞的出手,又或改變了主意,那也不能 算壞人。 book18.org

  「好與壞,不是那麼絕對的事,多數的人都是有好有壞,只要好比壞的多, 那就好了。莊主本毋須向我交代所有的事。我相信他有所隠瞞,但我也相信他不 是壞人。」 book18.org

  杜妝憐當他是楞頭青,或被便宜富貴蒙了眼,聽他一說,心底也不像沒譜, 起碼非七月半的鴨子,傻傻任人宰割,心中五味雜陳,柴房又再度陷入沉默。   胤丹書打起精神,笑著轉開話題。 book18.org

  「我聽管事說,妳是水月停軒最受矚目的弟子,水月停軒又是東海四大劍門 之一,難怪妳捅……我是說劍法忒好,出手凌厲。將來定會成為大人物罷?名動 天下的那種。」 book18.org

  杜妝憐濃黛微挑,歪著小腦袋瓜瞅他,一臉挑釁。「你同人打聽我?」噘著 唇似笑非笑,像是忍著得意,卻在不經意間泄漏了歡喜。 book18.org

  胤丹書臉一紅,訥訥抓頭:「就是問了風兄幾句,也……也沒什麼。」   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會有同管事大人打聽姑娘的一天,還能客客氣氣一拱手, 喊一聲「風兄」——他甚至不知道管事大人姓風,其實也才大他十來歲,約莫是 天生冷麵,看來格外老成。 book18.org

  杜妝憐以一貫的不屑眼神上下打量,盯得他全身發毛,以致她湊近時,胤丹 書本能向後仰,深怕她亮出什麼銳利物事,又往他身上招呼。 book18.org

  他很快就明白不是那樣。這距離近到連剪子都沒法使。 book18.org

  胤丹書全身僵硬,頭臉烘熱到像呂墳羊從狹孔里扔出來的焦雞炭鴨——他一 發脾氣,便把少年厚著臉皮討來的剩菜通通燒毀,專尋自個兒肚皮的晦氣——鼓 動的心臟快把胸膛給撞穿。 book18.org

  杜妝憐在他頰畔輕輕一吻。 book18.org

  他太緊張了腦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她嘴唇的觸感,只記得她身上很香, 不是胭脂水粉的香氣,就……就是很香。溫溫的,好聞得很。 book18.org

  她從頭到尾都閉著眼睛,直到坐回原處、別開了小臉,彎睫瞬顫,才若無其 事地睜開眼,望向不知哪一處。 book18.org

  「這是謝禮。」無論清脆的嗓音或語氣,都傲慢到令人想拿拳頭擰她的發渦, 聽不出一丁點兒感激的意思。「謝謝你這麼多事替我解毒。」要不妳能自己好麼? 說得跟傷風似的。 book18.org

  發現她也有這麼不坦率的一面,胤丹書鬆了口氣,面頰雖仍滾燙,忍不住伸 手撫她發頂,帶笑的眼神無比寵溺,有種很自在的舒坦。她眞要坦率起來,他一 點也招架不住,只能節節敗退。 book18.org

  「……你幹什麼?『- 她腦袋一縮,很受冒犯似的,冷不防一剪標出,正中 胤丹書脅側,位置與前度相差無幾,準確得令少年想流淚,這才想起擱在柴房裡 的那些舊家生都沒來得及帶走,反正莊主讓人替他重新置辦,當然包括那把裁藥 布的舊剪子。 book18.org

  「妳才幹什麼!」 book18.org

  他差點跳起來,簇新的錦袍斜開一道齊整切口,露出底下完好的雪白裡衣。 杜妝憐滿面狐疑,以左手拇指試了試刃尖,差點劃破油皮,微一轉念,恍然道: 「那老怪物還你了?」 book18.org

  「沒禮貌。什麼老怪物?是妳的恩人。」胤丹書神色警醒,眺向柴扉縫隙, 片刻才低道:「後來再去,前輩便還給我啦,說是懷緬夠了,已長記心中,用不 著倚賴身外物。」 book18.org

  「那倒好,省得我替你討回。」聽來她還眞有此打算。 book18.org

  胤丹書嚇出一身冷汗,趕緊轉移話題:「是了,這兜兒的布料很是奇特,烈 火也燒不壞,反而潔白如新,難怪從前我怎麼都洗不幹凈,原來用水不成,得用 火才是。」 book18.org

  杜妝憐哼道:「洗不幹凈也不扔,這兒的人這麼苛待你?」 book18.org

  「是捨不得罷。」少年就著切口細撫潔白的衣布,露出懷念的笑容。「舍伯 伯留了這個給我,穿著它,就好像不是一個人似的。」 book18.org

  杜妝憐望著他,似有些出神,見他抬起眼眸,已來不及轉開視線,提起持剪 之手,從環柄當中伸出幼嫩的尾指,刮著雪靨羞他。「大男人穿肚兜,成什麼體 統!難看死了,留給你兒子穿差不多。」 book18.org

  胤丹書笑道:「妳怎知不是女兒?」見她手裡的利剪,「岣」的一聲指著她: 「妳幹嘛老拿剪子捅人?這習慣很壞知道不?還給我。」伸手欲奪。 book18.org

  杜妝憐敏捷避開,一臉冷蔑:「我眞要捅你,你幾條命也不夠。」胤丹書忽 然想到,她適才一戳,勁力同病中相差無幾,甚且還弱了些,以她身子恢復的程 度,確無傷人之意——當然是按杜妝憐的標準。 book18.org

  依正常人看,刺血見紅肯定結仇,誰理妳出手輕或重?還沒開口教訓她,驀 地寒芒疾掠,胤丹書閃電縮手,攢緊拳頭,掌心這才傳出極其薄銳的痛感,鮮血 滲出指隙。 book18.org

  「這才叫捅你。」少女淡道,倨傲的俏臉上毫無歉意。 book18.org

  胤丹書的臉拉下來,罵人的話都到了嘴邊,忽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強抑 驚怒,沉聲道:「妳不可以這樣刺別人,知道不?名門正派的弟子尤其不可以, 這樣會惹麻煩的。就算師長能包庇掩蓋,也只會讓妳的麻煩越惹越棘手,總有一 天她們再護不了妳,那該怎麼辦?」 book18.org

  杜妝憐微噘著櫻唇,似有些錯愕,料不到少年居然不是破口大罵,而是為她 擔心,不知怎的小臉微紅,縮著粉頸冷哼:「我又沒刺別人。刺你行不?」   胤丹書的臉也紅了,很難判斷是羞赧抑或憤怒。杜妝憐沒見他臉這麼難看過, 拒絕答腔的模樣也十分希罕。 book18.org

  冷戰只僵持了片刻,少女乖乖交出剪子,向他伸手,胤丹書板著臉揮開兩次, 終於抵不過她更加冰冷的、無機質似的執拗,心不甘情不願地讓她握住腕子。   杜妝憐以敷粉似的指尖,一根、一根掰開他握緊的拳頭,捧著手掌湊近口邊, 伸出丁香顆兒似的細小舌尖舐著,宛若幼貓。 book18.org

  胤丹書目瞪口呆。 book18.org

  少女的舌尖細涼,舔得掌心又麻又癢,同樣是膩滑已極,卻迥異於指尖膚觸。   他覺得女孩子簡直是另一種生物,不僅和自己沒半分相似,連他一貫自豪的 想像力在她們奇妙的身體之前,都貧瘠到了異常可悲的境地。 book18.org

  而杜妝憐顯然很喜歡血的味道,精緻的臉蛋紅撲撲的,彎睫低垂,舔舐得十 分專注,淡淡緋紅從雪肌底下透出來,宛若對剖的新桃,明明鮮滋飽水,卻看不 出水藏何處,綿密渾成,說不出的粉潤。 book18.org

  他從沒這麼近的看她,也沒見她的臉這般紅過,空氣變得極其灼熱,汲進鼻 腔里的每一絲都能燙傷人似,急遽膨脹的肺部只差一點便要爆開。 book18.org

  少年歙動著鼻翼,有種即將窒息的感覺,身子卻動彈不得。 book18.org

  湧出的鮮血,抵不過杜妝憐貪婪的吸吮,傷口被舔得乾乾淨淨,她甚至有餘 裕品哦他的指根和把尖。 book18.org

  「還疼不疼?」少女輕問,細細的氣音不像印象里的她。 book18.org

  「不……不疼。」胤丹書忍著指尖酥麻,身子微微顫抖。 book18.org

  「那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book18.org

  他沒聽過杜妝憐用這麼輕軟的語調說話,遑論央求,心酥癢得隱隱作痛。回 過神時,兩人間的距離已然不見,少年小心捧著少女的面頰,四片嘴唇笨拙地貼 在一起,一勖也不動。 book18.org

  這一刻彷佛持續了有半輩子那麼久。。 book18.org

  胤丹書只聽見耳鼓裡擂鼓般的心跳,胸臆里每一收縮暴綻,渾身血脈似都隨 之脹開,不知從哪兒來的血液撐擠著衝過,最起碼有平常的兩倍這麼多。 book18.org

  杜妝憐的嘴唇很軟,明明兩個人的體溫都異常升高,她的唇瓣嘗起來竟有些 溫涼,很濕潤很濕潤,難以言喻的幽香席捲了少年的嗅覺,他無法判斷是來自她 的懷襟、肌膚,還是女孩子連津唾都這般香甜。 book18.org

  眞是太奇怪了。難道她們一生下來,除了蜂膏蜜飴,都不吃其他的東西麼?   胤丹書希望這一刻永遠都不會結束,直到他想起來要呼吸。 book18.org

  少年依依不捨地鬆開少女的櫻唇,略微仰起,看見杜妝憐的眼睛仍緊閉著, 劍眉微蹙,彎翹的睫毛輕輕顫動,柔嫩的面頰上沾著他掌心的血。 book18.org

  「啊,妳的臉……沾了……」 book18.org

  「笨蛋,閉嘴!」杜妝憐閉眼仰頭,霸道地抓著他的臉拉近,再次堵住他的 嘴唇,小巧的舌尖輕輕舔舐著,發出可愛的「咕啾」聲響。 book18.org

  胤丹書笨拙地響應著,隨著慾念升高,漸漸掌握了主動,將少女擁進懷裡, 饑渴地吸吮著她甜美的唇瓣。 book18.org

  杜妝憐摟住他的脖頸,這個動作鼓舞了少年,他大著膽子將手掌上移,從她 柔軟纖薄的腰肢,一路撫上酥胸。少女「嗚」的一聲微微顫抖,卻沒有抵抗,飄 出鼻端的氣音十分誘人,像是鼓勵他似的。 book18.org

  胤丹書輕輕托著她沉甸甸的乳廓,品著指掌間的渾圓飽滿,只覺不可思議, 直到杜妝憐扭動身子,微微躲開。「對、對不住,我……」他直覺被少女討厭了, 本就不該這般唐突的,明知如此,手卻捨不得放,自暴自棄地等她撥開,或者再 扎一剪之類。 book18.org

  「別……輕輕的……不好,很……很癢。」少女卻未如想像中的勃然大怒, 只讓出勉強能說話的距離,閉目仰頭,吐氣如蘭。「重……重些好。」 book18.org

  胤丹書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緩緩收攏五指,重重握住她的乳峰。指腹 隔著軟滑的錦緞布料,陷入柔膩的乳肉,肌膚的滑膩即使隔著幾重衣布,仍能清 楚感覺……不,該說是感受更為強烈;隨之而來的,卻是如肌肉般的驚人彈性, 執拗地抵抗著他的魔爪,無論如何都不肯屈服。 book18.org

  少女被他握得仰頭呻吟起來,連她自己都錯愕地睜開眼睛,昂起腰來,彷佛 難以承受少年粗暴的掐握。 book18.org

  「……弄痛妳了麼?」 book18.org

  少女突然按住他正要鬆開的指掌,再度閉起眼睛,只是雪靨更紅,吐息更加 滾燙。「很……很舒服。」細細的聲音同呻吟渾沒兩樣,天生帶著挑起男人獸性 的魔力。 book18.org

  嬌羞的杜妝憐令他覺得既新鮮又可愛,窺見少女不為人知的柔順迎合,益形 激發少年的征服慾望,握著她飽滿堅挺的乳峰,恣意輕薄,揉得緞面皺如春池, 結實彈手的美肉在掌里劇烈變形。 book18.org

  她經刻苦的武學鍛鍊,身形健美修長,幾無一絲余贅,乳上肌束髮達,雙峰 堅挺,而吹彈可破的滑嫩雪肌,提供了難以言詮的曼妙手感,令少年為之瘋狂。   杜妝憐本還捧著他的臉,饑渴地索吻,被揉得不住倒退,半推半就地退到草 榻深處,玉背抵著破牆,摟著男兒脖頸的雙手不知何時已舉在耳畔,似想揪住什 麼,偏偏牆上又無可抓握,屈伸的藕臂一如彈動的纖薄柳腰,充分反映了胸脯上 的舒爽快美。 book18.org

  胤丹書吻著她昂起的雪頸、性感的鎖骨,一路滑至布滿密汗的兩團白皙奶脯, 連受傷的右掌都忘了疼痛,攀上她高聳的乳峰,揉得錦兜、紗衫上紅漬斑斑,少 女的汗水被滲血所染,成了瑰麗的櫻紅色,在裸露的胸脯上恣意流淌。 book18.org

  這樣的親密接觸,已難消解熊熊欲焰,他無法將少女的渾圓玉乳自錦兜上緣 剝出,遂把手伸向她的腰帶,杜妝憐警醒過來,本能握住,阻止他更進一步。   「……脫掉,好不好?」少年嗓音沙啞如獸,帶著一絲求肯似的哀憐。「我 想看。」 book18.org

  杜妝憐喘息著,雙頰酡紅,胸脯劇烈起伏,雪白的雙峰幾乎從揉皺的錦兜里 滾出,盯著他的眼神宛若雌獸般精亮。 book18.org

  「……你先脫。」她咬著嘴唇。「我就給。」 book18.org

  胤丹書脫得赤條條的,連前後兩片連綴、穿脫不易的火浣天衣,幾乎是以扯 斷繫繩的方式解下,結實的胸膛沾了掌血,亦不管不顧。野獸般的粗濃吐息令杜 妝憐美眸發亮,除去衣衫鞋襪,露出完美的胴體。 book18.org

  慾念未息,好奇心卻同時攫取了這一對,眼前所見既陌生又驚奇,彷佛是一 方嶄新天地。 book18.org

  況且,他們並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book18.org

  胤丹書大著膽子將她拉進懷裡,清瘦卻肌肉糾勁的雙臂交環在她腰後時,兩 人卻同時發出一聲嘆息似的長長呻吟。 book18.org

  「我……弄痛妳了麼?」他有點擔心,雖然不懂光抱著如何能弄疼伊人,總 是仔細為好。 book18.org

  杜妝憐搖搖頭,一雙藕臂繞到他背後,品味似的上下貼滑,感受男兒結實的 身軀。「你……好硬,身子像鐵似的。」 book18.org

  胤丹書忍不住發出呻吟。「是妳太軟啦,而且……而且好滑。」 book18.org

  「這樣很舒服麼?」她捉弄他似的繼續撫摩。 book18.org

  但輕起釁端的結果,少女很快便嘗到了苦頭。 book18.org

  「唔……不、不要……啊、啊……」 book18.org

  胤丹書將她放倒在墊褥上,一手一個,恣意揉著她堅挺的飽滿乳球。 book18.org

  沒了衣布阻隔,少女細嫩已極的肌膚益發敏感,乳上彷佛布滿無數細小的快 感開關,在男兒既粗暴又愛憐依依的揉捏下,電流般的快美竄走全身。 book18.org

  杜妝憐扭動嬌軀,銜著玉指的小嘴怎麼堵不住羞人的嬌膩呻吟。 book18.org

  「好……好奇怪……身體……變得好奇怪……啊、啊、啊……」 book18.org

  胤丹書卻被她那完美無瑕的極品雪肌所吸引,雙手持續握著玉乳,嘴唇沿著 她線條起伏柔潤的腹肌、平坦的小腹一路下滑,品嘗著沾著濕亮液珠的捲曲烏茸 ——那散發著蘭麝般的氣味、黏膩晶瑩的汁水,一點兒也不像是汗。 book18.org

  杜妝憐的汗也很美味,鹹味淡薄,並不刺澀,在膩滑雪肌上任意滾動的樣子 十分可愛;但這異樣的汁水更膩潤黏稠,氣味更加刺激,嘗起來一點也不咸,帶 著更鮮潤強烈的肌膚香澤,令他情慾高漲。 book18.org

  他很快發現少女股間濕黏一片,晶亮地回映著餘暉。那決計不是水光,簡直 像塗了稀蜜一樣。 book18.org

  少女的兩腿之間,與他極為不同。胤丹書抑著好奇,以指尖剝開花瓣似的兩 片嬌脂,光這樣便已沾滿淫蜜,每一動都令杜妝憐渾身抽搐,雪股繃緊,支起的 大腿抖個不休。 book18.org

  「好……嗚嗚嗚……好奇怪……嗚……那兒……那裡不行!啊——」 book18.org

  他揉著花房頂端一點小小的突起,杜妝憐的反應突然變大,死死揪他的手腕。   但男兒漸有些了解她的身體,明白這並不會傷到她,越強烈的快感初次襲來 之際,越容易引發疼痛似的莫名恐懼,接下來就會發生奇妙的事—— book18.org

  沾著淫蜜的指尖打著圈,夕照下微帶透明的晶瑩突起慢慢膨大,像剝出苞葉 的新芽,勃挺成半截小指尖兒,色澤艷紅,猶如充血,包覆著的嫩皮褪至底部, 已不見原本模樣。 book18.org

  胤丹書忍不住伸手握住腫脹的下體,意識到這枚酥嫩可愛的小宜蔻,和膨大 後會自行褪下包皮、昂然挺出的龍首一樣,皆是慾念勃興的徵兆,兩者雖看似不 同,卻有著相似的反應,理所當然一樣敏感。 book18.org

  「啊啊啊啊……不要……嗚嗚嗚……這樣……這樣會想……不要……你、你 走開……不要……啊啊啊啊啊——」 book18.org

  少女劇烈掙紮起來,除了想像中的如潮快感——大概就像他自瀆時那樣—— 還有著其他什麼似的,激昂的呻吟中帶著不甘和恐懼,彷佛即將發生什麼,偏又 不願面對…… book18.org

  欺負著倨傲不馴的杜妝憐,帶給少年極大的滿足感,扣著她拚命扭動、肌束 團鼓的緊俏雪臀,將臉擠進她用力夾緊,試圖將他推出去的大腿間,執拗地以舌 尖抵緊、戳剌著勃挺的小肉葚蔻。 book18.org

  就在少女嬌軀一拱、呻吟中斷的瞬間,一股清泉似的蜜汁自嫩蛤中激射而出, 強勁的噴射力道甚至擠開黏閉的處子花徑,滿滿噴了他一臉。 book18.org

  杜妝憐全然無法自制,!注又一注地噴著計水,額抖的大腿並緊屈起,卻無 法阻止股間的羞態,整個酥嫩的陰部連著小巧的肛菊,盡皆暴露於少年面前。   少女的後庭一如會陰,色澤淡細,完全沒有暗色沉積,潔凈得令人直想細細 品嘗。杜妝憐的毛髮不算繁茂,恥丘上所生的部位十分集中,玉鮑周圍莫說纖茸, 連毛根都不見半點,乾乾淨淨;菊門亦然。 book18.org

  此際,桃尻間的細小肉褶隨著淫蜜噴發,不停開歙,浪得高潮迭起的雪白小 腹劇烈顫抖,持續了好一陣,才漸漸平息。 book18.org

  「尿……尿出來了呀!啊、啊、啊……都是你……都是你!」 book18.org

  少女羞恥的哭音伴隨著急遽的喘息,迴蕩在小小的破屋裡。 book18.org

          第二一二折 琉璃盞碎,滿目寇讎 book18.org

  胤丹書被噴蒙了,差點嗆著,才得鬆開壓制,讓少女抬股屈腿,大搐起來。   偶一回神,以汁水淋漓的指掌就口,誰知半點也不腥臊,味道雖有些鮮刺, 卻好聞得緊,彷佛將她股間的淫蜜以甘泉稀釋,去其麝烈,淡留芳美。 book18.org

  少年並不知道這股誘人氣息,便是花徑深處的氣味,乃少女蜜肉所生,是青 春胴體最純粹原始的泌潤,只是本能受到吸引,吮指幾度,聽杜妝憐語帶哭音, 竟是為了失禁的恥辱,不覺失笑。 book18.org

  「但眞不是尿啊,妳嘗嘗,味道挺好的。」 book18.org

  杜妝憐羞紅了臉,又恨又惱,一時難以平復,張口便咬,起碼卸掉罪魁禍首 幾根指頭才甘心。豈料平生頭一回泄身,弄得她半身酥軟,力有未逮,只將他的 大手拉近,果眞沒有尿騷味,淡細微刺的氣味頗為催情,花徑又隱約有痙攣之勢。   她吮著男兒指尖,不知不覺將淫水吃了乾淨。胤丹書忍著酥麻,低聲問:「 是不是?眞不是尿。」杜妝憐噘著唇,撒嬌似的咕噥:「沒吃出來,再給我點。」 雙手捧他面頰,從下頷、鼻端吻到唇上,兩人舌尖交纏,四唇緊貼,親昵地交換 著津唾,已不似初時生澀。 book18.org

  杜妝憐對吻異常饑渴,靈巧的舌尖不似未經人事的處子,有著超常的秉賦, 益顯出其他方面的青澀稚拙。 book18.org

  出於雄性的侵略本能,胤丹書漸漸掌握了探索身體的主導權,放任她盡情親 吻著,受傷的右掌以手背抵著玉背,細細愛撫;左手卻探至她腿間,繼續揉捻著 小肉葚蔻,粗糙的指尖偶爾滑過黏膩的蜜縫,颳得少女渾身酥顫,嗚嗚嬌吟。   他必須這麼做才行。 book18.org

  吻著杜妝憐的時候,胸口彷佛有著某種悶悶的異樣,那是比肢體交纏、擦刮 秘處要複雜許多的物事,甚至令他有疼痛之感,幾乎要從探索少女胴體奧妙的狂 喜中抽離,是色慾的大敵。 book18.org

  杜妝憐不甘示弱似的伸手,也握住他胯下的勃挺巨物,憑藉本能,笨拙地捋 動著,然而威脅有限。 book18.org

  「唔……不要……要……不……啊啊啊……」 book18.org

  「是要,還是不要?」 book18.org

  少年的指尖順著蜜縫外廓滑動,旺盛的泌潤令動作毫無困難,很快便摸清了 外陰的形狀,跟著挖開緊湊的小陰唇,沒入小半截指尖。「……不要!」杜妝憐 尖叫起來,在他懷裡縮成一圑,可憐兮兮又束手無策,只能任君採擷的模樣令男 兒欲焰高漲。 book18.org

  ——能進去。 book18.org

  他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book18.org

  杜妝憐再度被放倒,即使攤平、仍有著腹圓尖翹的完美栗形的美乳十分傲人, 幾與蒂兒一般細小的嫣紅乳暈,使雙峰看來更偉岸。 book18.org

  她雙手無助地舉在耳畔,揪緊墊褥,如抓浮草;修長晶瑩的玉腿大大分開, 屈起膨蓋,分明是粗野的姿態,卻充滿濃濃的色慾,教人想盡情淫辱,以滾燙的 陽精將無瑕的嬌軀徹底弄髒I book18.org

  男兒跪在她雙腿間,未傷的左手握著彎翹粗長的怒龍,水煮蛋大小的龍首摁 著花唇,擠溢得淫蜜唧唧作響。兩片嬌嫩的酥脂被巨物摁平,長長的肉棒往來滑 動,颳得少女渾身嬌顫,咬不住唇際嗚咽。 book18.org

  他將沾滿淫蜜的龜頭壓進花唇,如貝的飽滿隆起應勢凹陷,被硬生生壓出一 處粉潤凹谷,花唇撐開,肉片似的晶瑩嬌脂間,成了撐平的薄膜,居間撐出的細 小孔洞完全被龍首堵住,連瞧都瞧不見,大小懸殊,似已無路。 book18.org

  杜妝憐忽覺驚慌。 book18.org

  「不行!這、這麼大……怎能……不是這兒!不行……嗚————」胤丹書 已強硬地俯下身,異物侵入的撕裂感清晰起來。雖然理智不信,然而少女出於武 者的決絕橫霸,直覺「就是那兒」——弄破了她,將那長槍似的巨物插進她身子 里,破門排闥,入肉見血,兩人才能眞正合而為一。 book18.org

  她沒準備好面對這種事。但,如果是這個書默的話…… book18.org

  少女並未推開蠻橫的侵略者,鶴頸般的白皙藕臂反纏上他的脖頸,將美麗無 瑕的胴體湊上,用激烈的親吻迎接迸碎的瞬間—— book18.org

  但,直到兩人再也吸不到半點空氣、氣喘吁吁地鬆開彼此的嘴唇,少年都未 挺進分許。 book18.org

  杜妝憐的長腿纏上他的腰,催促似的勾近,胤丹書卻帶著痛苦的表情挪退, 喘息著問:「妳……妳有想過要嫁給我麼?喊我『相公』之類的。」 book18.org

  少女的酥胸劇烈起伏,半晌才稍聚起迷濛的星眸,嬌喘道:「……什麼?」   胤丹書試圖離開她的身體,粗硬的怒龍卻泄漏了本心,少女緊握不放,冷冷 仰視。「我們別再繼續了。除非妳打算嫁我,要不……要不做完之後,妳便只能 嫁我了,妳……明不明白?」 book18.org

  「外頭有些地方,就算我們沒……你已經得娶我了。」杜妝憐哼道: book18.org

  「從你看了我的身子,就是這個下場。你不知道麼?」 book18.org

  胤丹書臉一紅,非因慾念,而是羞赧。杜妝憐其實很喜歡看他這樣。 book18.org

  「……我知道,也有這種說法的。但不是這個問題。」他凝視著她,正色道:   「我會娶妳的,就算不在那些地方,但妳想嫁麼?做一個妻子,生兒育女什 麼的……妳想麼?」 book18.org

  她沒想過。杜妝憐沒喜歡過什麼人,大抵凡夫俗子在她眼中不値一哂,誰會 去認眞考慮,同雞鴨貓狗過一輩子,需要什麼準備?但,眼前同樣也不是這個問 題。 book18.org

  少女忽然明白,不是她沒有想,猶豫的是他。 book18.org

  「那你昵?」她的喘息漸漸平復,不動聲色地問。「想過要娶個什麼樣的老 婆麼?」 book18.org

  「說了妳肯定笑我。」他坐起身來,訥訥抓頭,有些不好意思。次第消軟的 陽物代表他已能抵抗誘惑,杜妝憐出於自尊心,也跟著坐起,拈衣掩住胸脯,卻 不忙穿上,反倒去摸索剪刀。 book18.org

  「不說信我捅你不?」 book18.org

  胤丹書舉手投降。「我來這兒的頭幾年,常一個人躲起來哭泣。有天被個小 女孩看見了,她對我說:『你別哭啊,有我陪你。』後來我每回想哭,總想起她, 似乎就不那麼孤單了。我就想,將來若要娶某個人為妻,也要是這樣。」 book18.org

  「……娶個小女孩?」杜妝憐差點直接給他一剪。 book18.org

  「娶個能像她一樣,一輩子陪我、喊我『相公』的女子,平平淡淡的就好。」   胤丹書又氣又好笑,一會兒才正色道:「況且我聽風兄說,水月停軒的掌門, 若非出家師太,便由守身如玉的俗家弟子出任。要是我們方才……妳將來怎做掌 門人?」 book18.org

  「我沒有想做掌門。」 book18.org

  杜妝憐聳聳肩,胸前晃起一片酥白乳浪。「我只想有一身天下無敵的武功, 幹什麼都行。本以為做掌門能接觸凝芳閣的武功,但那些劍譜我後來看了,沒什 麼了不起,我自己也悟得出,時日長短罷了。眞的離開水月停軒,也無所謂。」   「去別的地方學麼?」 book18.org

  「本來有個機會的。」少女俏臉微沉,蹙起劍眉: book18.org

  「可惜我發了個蠢誓。你說發過的誓能不能不算?」 book18.org

  「自然不能,再找別的法子罷。不如……我學的武功,也都教妳好了。」   「你武功比我差勁,還是別了。」杜妝憐目光一亮,冷不防搶過其中一片火 浣天衣,徑於飽滿的酥胸前比劃。「這塊布我要了,做肚兜合適。當賠禮罷。」   胤丹書不禁啞然。「我有甚對不起妳?我保住了水月掌門人的貞節耶。」   「誰希罕。」兩人紅著臉,相視而笑。 book18.org

  儘管蠶娘並未刻意渲染,然耿照等三人均非未解人事的雛兒,湖莊柴房內何 等的風光旖旎,無不瞭然於心。 book18.org

  染紅霞浮想翩聯,粉面酡紅,心跳加速,卻不覺他二人所行,是什麼淫猥下 流之舉,不過是少年少女發乎情的本能與天眞. book18.org

  除了佩服胤丹書定力過人,能於緊要關頭勒馬,教這份情誼終以「止乎禮」 坐收,更罕異於兩人間那種嘴上不說、卻都將對方放在心上的微妙情愫,便即當 下錯過,日後經歷更多、復窺眞心,未始不是一對合襯的愛侶。 book18.org

  退萬步言,至少也是段剔透晶瑩的友誼。 book18.org

  究竟是什麼,讓她們走上了分歧的道路,以致生死相逼? book18.org

  她忽然覺得,有緣相識已屬難能,得以長相廝守,果眞需要百年修行,何其 不易!與耿郎四目交望,若非隔得有人,早與他在桌底悄悄攜手,深幸此生無虛。   胡彥之難得地沒拿這事開玩笑,顯也想到後來的結局;欷噓之餘復起疑心, 直想不明白:父親與杜妝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book18.org

  他們不知道,蠶娘隱去的不只是令人臉紅心跳的細節。柴房裡後來發生的, 她沒告訴過任何人。 book18.org

  火浣天衣意義非凡,畢竟是遺贈,不比武功招式,須得師允方能轉授。胤丹 書於身外物一向慷慨,既能作主,毫不吝惜,這半襲天衣自此歸了杜妝憐。   她把玩著雪白的兜兒,連故作姿態地掩胸也省了,只覺在他面前赤身裸體, 似也平常,喜歡這份自在,這書默子雖沒聽懂她的話意,但誰會同小貓小狗計較? 對豢養之物的反應大呼小叫,感到失望乃至失落,未免太過愚蠢。 book18.org

  杜妝憐並不擔心競爭對手是個三四歲的小女孩。 book18.org

  她懂少年看她時的熾烈,明白兩人之間相互吸引的慾念,說不定他還在為手 掌受傷而生氣,只是沒意識到罷了。等他看過外面的花花世界,明白如她這般美 麗聰明、資賦非凡的女子,其實是極少數,就會乖乖回到她身邊,順從內心的渴 望,把方才沒做完的好好做…… book18.org

  少女忽臉紅起來。她被勾起的慾念尙未消褪,或許連這點,都是女子強過了 臭男子。 book18.org

  她對渾無防備的少年伸手,捉住半軟的雄性象徵,促狹似的套弄,帶一抹惡 意釁笑。 book18.org

  「別……別玩了啦!」胤丹書苦著臉,然而急遽恢復元氣的肉棒,只差沒眞 的打了他的臉,被膚觸滑膩的纖纖素手一捋,昂揚的怒龍杵不住跳動著,狀極猙 獰。 book18.org

  「它可不是這麼說的喔!」少女蔑笑,套弄得更加爽利,手勁的運用也已把 握住訣竅,不輕不重若即若離,粗長的巨物被她捋得青筋浮露,紫紅的色澤似欲 滴出血來。 book18.org

  武學奇才的悟性可不是鬧著玩的。與身體相關的一切,杜妝憐有著絕不下人 的自信。「你也出點什麼給我。」杜妝憐紅著小臉興致勃勃:「不然只有我…… 太不公平。」 book18.org

  她並不清楚男子出精什麼的,只是自己快美至極時會「尿」,料想男子應該 也差不多。要是書獣子眞敢撒泡尿給她,杜妝憐打算再捅他一兩刀,以為教訓。   幸好這愚蠢的場面始終未曾出現。 book18.org

  胤丹書雙手撐後,美得呲牙咧嘴,腹肌震顫,要不多時便低吼一聲,一股滾 燙的稠漿激射而出,由少女的小腹、乳間一路濺上頷頰,暈紅的雪靨掛著一縷欲 墜未墜的精白,十分淫靡。 book18.org

  杜妝憐肌膚之白,陽精在她身上不甚顯色,抹得滿掌黏膩,只纖指間牽潤的 液絲清晰可見,也不知掌心裡沾了多少,將指尖放進嘴裡試一下味道,雖有些刺 鼻,卻並不討厭,一點一點慢慢吃著。 book18.org

  胤丹書射了個頭暈眼花,量可比自瀆時多得多,大字形癱在榻上喘息;稍稍 平復了些,睜眼卻見少女正舔舐陽精,大是窘迫,急道:「別……不是什麼乾淨 的東西。」一時卻乏得起不了身。 book18.org

  杜妝憐手一收,免得他撲上來。「給了我,就是我的。你管我。」津津有味 地吮著玉指,明明紅撲撲的臉蛋美麗清純,宛若出塵仙子,不知怎的,卻益發顯 得氣氛澄靡,看得男兒蠢蠢欲動。 book18.org

  胤丹書睏倦闔眼,兀自敏感的下身又遭毒手,少女握住尙未消軟的肉棒,小 香舌的攻擊對象由自家五指,改至圓鈍的怒龍杵尖,若非她嘗著嘗著,也趴在男 兒腹間睡著了,怕胤丹書還得再出幾回與她。 book18.org

  杜妝憐做了個夢。 book18.org

  股間逼人的爽利,令她忍不住呻吟起來,睜開眼睛,才發現雙腿被推得高高, 少年趴在她腿心裡又啃又吻,咂咂有聲,猶如小狗一般,動作雖較先前粗魯,卻 帶來強烈的快感。 book18.org

  「你幹什麼……呀!啊、啊、啊……」 book18.org

  她揪住男兒的頭髮,疼痛彷佛加倍刺激了他,胤丹書爬上她的身子,結實的 腰擠開她的大腿,還沒等杜妝憐反應過來,那滾燙的猙獰巨物已抵入凹谷,蠻橫 地嵌了小半枚進去,差不多是肉膜抵擋的極限。 book18.org

  杜妝憐只覺下身被撕裂了似的,又像嵌進燒紅的烙鐵,抵禦危險的本能令她 撐拒少年胸膛,邊往榻里挪,他卻沒有停下的打算。 book18.org

  兩人連開口說話的餘裕也無,胤丹書低吼著一頂,杜妝憐便撐退些個,化消 破體而入的蠻勁,全忘了一直都是她想試試合歡滋味的,少年只是被動地隨她擺 弄而已。 book18.org

  連著幾回,終於退至草榻深處,杜妝憐的肩頸甚至已倚著破牆,上身斜支, 終於無路,推拒男兒的雙手改成槌打,慌亂間想不起要使「小閣藏春手」等套路, 甚至「啪!」怒甩他一耳光,卻如蜻蜓撼柱。 book18.org

  胤丹書全未停止前進,下身用力一頂,狠狠貫破了少女寶貴的無瑕之證,裹 著滿滿的血膩蜜漿,「唧」的一聲長驅直入,將粗長的肉棒送到了底,重重地撞 上花心! book18.org

  未經人事的處子嬌軀怎堪得如此蹂躪,杜妝憐連哀喚都發不出,眼前倏白, 身子繃緊,幾乎痛暈過去,直到強烈的血腥味將她從虛空處拉回地面。她不知道 自己流了多少血,但鐵鏽般的鮮濃氣息連淫蜜的蘭麝香氣都掩不住,再加上撕裂 下身似的劇烈疼痛,絕對受傷不輕。 book18.org

  胤丹書彷佛變了個人,半點也不知憐香惜玉,與其說粗暴,不如說是如撞鐘 打樁一般,機械似的重複抽插,每下都是直貫到底,插得嫩膣里蜜汁擠溢,連呑 納些許汁水的餘裕也無,滿滿刨刮著她。 book18.org

  鮮血與疼痛讓少女來了精神——除憤怒以外,這兩者最能令她興奮起來—— 忍痛扭動身子,試圖從男兒的臂間逃脫,然而一切只是徒勞。 book18.org

  少女意識到這是場抵命拼搏,是比斗,她以下風之勢開場,情況極端不利, 至少不能輸了意氣,死死咬著櫻唇,不肯出聲,不教他得意起來。 book18.org

  但片刻不停、紮實的抽插重傷了她新損的身子,傷口反覆遭受蹂躪,不僅帶 來劇痛,還伴隨強烈的快感。杜妝憐的蜜潤漸趨豐沛,巨物搗撞益發爽利,終於 忍不住嗚咽,唇縫間迸出一絲嬌吟。 book18.org

  「啊、啊……好痛……好痛……啊、啊、啊……」樞紐一開,再難遏抑,顧 不得示敵以弱有損氣節,叫得高潮迭起,雖不欲男兒住手,又隱隱希望喚起他的 哀憐,心中十分矛盾。 book18.org

  胤丹書絲毫不為所動,獸一般荷荷低吼,用力衝撞她嬌嫩的身子,粗硬已極 的肉棒彷佛還能再脹大,搗得處女花徑一片狼籍,箍緊根部的小肉圈圈在每回龍 杵抽出時,總裹了層薄薄肉膜扯出玉戶,如拖腸衣,微帶透明的酥嫩粉色沾裹汁 水,分外淫艷,彷佛肉棒不曾眞正拔出,被緊湊的花徑牢牢吸住似的。 book18.org

  得不到男兒垂憐,杜妝憐試圖攀住他的脖頸索吻,以確定他對自己的感情, 但強烈的撞擊讓她連脖子都摟不住,軟弱的藕臂被男兒撞得攤舉在少女耳畔,只 能揪緊墊褥,稍稍排解如潮湧至的快感,不住亂晃的兩條長腿越舉越高,玉趾蜷 曲,一入痙攣抽搐的蜜膣。 book18.org

  杜妝憐終於明白自己已被徹底征服。 book18.org

  野獸般的男兒無可抵擋,毫不哀憫,不接受投降,專注地用可怕的快美弭平 她身子的每一寸,插得她哭叫嬌吟,殘忍而無情。 book18.org

  她有生以來頭一次發覺,自己是這樣的軟弱無助,卻並不討厭憎惡。 book18.org

  「不要……啊、啊、啊……不要……要、要壞了……要……要壞掉了……」   少女哭泣著,既清純又放浪的叫聲,足以令天下間的男子為之發狂,不知所 雲的胡亂囈語更教人血脈賁張,只有完全拋棄了尊嚴和自我,任憑色慾擺布的女 子方能吐出。 book18.org

  杜妝憐忽然害怕起來,緊緊抓著他的背,指甲幾乎刺出血來。 book18.org

  「陪……陪我……嗚……陪我……不……啊、啊……不要走……」猶豫了一 下,小聲道:「相……相公……啊啊……又來了……要尿……尿……啊啊啊……」 清醒不過一霎,旋又被男兒狠命鼓搗,小小地拋上了巔峰一回。 book18.org

  胤丹書似被觸動,也不知是因為「陪我」,還是那聲嬌膩羞澀、如氣音般悠 盪的「相公」,於狠命的抽插間微微一滯,啞聲道:「嗯,我……我陪妳。乖。」 更重更深地撞擊花心,肉棒持續脹大。 book18.org

  「好……好硬……好大……啊、啊、啊……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男兒死命一頂,硬脹的龍杵膨大起來,一跳一跳的,隨即一股熱流汩滿了玉宮, 沿花徑擠溢而出,熨得少女渾身舒暢,緊緊抱住趴倒在她胸脯上的愛郎。 book18.org

  「丹書。」她嬌喘著,心滿意足地喚他的名字,又害羞地補上: book18.org

  「……相公。」 book18.org

  杜妝憐在繡閣榻上醒來時,以為是場羞人的春夢。 book18.org

  畢竟夢裡的一切極不眞實:書默豈有那般霸氣?當小狗小貓養就勉勉強強; 她也決計不能只為一名男子而活,歸於平淡,為他生兒育女,洗手做羹湯……直 到起身時腿心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楚。 book18.org

  她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天後才扶著鏤花槁扇勉強落地,為此又在靜筠湖 莊多留了月余。他的凶暴霸道是眞的,過人的粗長堅挺也是眞的。夢裡的一切都 是眞的。 book18.org

  除了逐漸痊癒的玉戶創傷,還有一件不會消失的鐵證。 book18.org

  她向書獸討的那條雪白兜兒,整整齊齊迭在錦榻床頭。攤開一看,潔白如新 的鹿面上,染著一朵艷麗的大紅牡丹,雖色澤略暗,率性寫意的紅漬卻頗具形神, 透著一股難言的淫靡誘人。 book18.org

  那是她的處子之證。 book18.org

  榻上胤郎一路逼近,兩人推搪糾纏之際,被揉卷至她臀下的,正是這半件火 淀天衣。見證她由一名純潔無垢的少女,被狂暴的愛郎奪走了貞節,變成嬌羞可 人、婉轉承歡的小婦人。 book18.org

  當時蠶娘覺得這是好主意,為此還小小得意了一陣。 book18.org

  反正「沒想做水月掌門」,也是小丫頭自個兒說的,製造機會得遂所願,算 不上插手武林中事,這是替宵明島儲才。她處子之身一破,再難返回水月停軒, 妨礙蠶娘收徒的麻煩,算又去得一樁;況且,瞎子才看不出這倆小傢伙間有貓膩, 胤小子秉性純良,天資也挺不錯,一起帶回島上,讓她們結為夫妻,也算補償他 背了這個香識的大黑鍋。 book18.org

  往背門幾處要穴彈上牛毛金針,以桑木陰秘傳的「凌空銷魂刺」手法迷去胤 小子的神智,使其情慾勃發,對杜丫頭是抱歉了點——中招之人無有意識,可不 懂得憐香惜玉,就當作是對她連番無禮的小小懲戒,反正還她一個如意郎君,七 除八扣之後,還算有賺。 book18.org

  即使胤丹書什麼也不記得,待杜丫頭亮出那半件沾了破瓜血的火浣天衣,那 小子還不是得乖乖認帳,旣抱得美人歸,夫妻閨房和樂、如膠似漆,感謝蠶娘都 來不及了,皆大歡喜;殊不知三人的命運,至此改變,無論地位尊卑、武功高下, 誰也逃不過造化捉弄。 book18.org

  ◎   ◎   ◎ book18.org

  「後來呢?」耿照不知杜、胤間的秘密韻事,故事聽到這裡,最關心的還是 胤丹書、呂墳羊,以及那湖莊之主太玄生的複雜糾葛,隱隱覺得蠶娘同他們轉述 這些陳年舊事,並非講古飴孫排遣時日,必有非今的涵意,只是仍不知關竅何在。   後來發生了許多&.銀髮女郎淡淡一笑,將迫句陽吃放在心裡,悠然道:   「自杜妝憐入湖莊,約莫過了兩月有餘,胤玄這小子也算有耐性,一直沒露 出狐狸尾巴,陪倆娃娃扮這台子蹩腳的過家家,終於釣到了正主兒上鉤——」   「且慢!」染紅霞聞言一驚。「前輩是說狐異門先代門主,『蒼狐』胤玄麼? 前頭沒提過這人啊,怎突然便冒出來?」 book18.org

  胡彥之插口道:「就是那位莊主太玄生罷?原來他是我的外祖父,那位管事 風兄,約莫就是從小拉拔我長大的風射蛟風伯了。」染紅霞見耿照並無詫色,暗 忖:「耿郎與胡大爺皆是心思機敏之輩,比起他倆,我實是後知後覺。」沖胡彥 之一頷首: book18.org

  「言語得罪處,胡大爺莫怪。」胡彥之擺了擺手,一笑置之。 book18.org

  其時狐異門一如集惡道、五帝窟,門內分裂成數股,循環爭鬥,是到「蒼狐」 胤玄手裡才復歸一統。 book18.org

  杜妝憐捲入的兩派火併,正是胤玄驅虎吞狼,乃至在刀上塗抹呂墳羊的「眾 生平等」奇毒,也是想讓兩方人馬收兵後才生傷亡,免除自家嫌疑,加深雙方嫌 隙。 book18.org

  胤玄一脈在門中並非強勢,單靠靈活多變的手腕侵呑自壯,坐收漁利,不是 根本之計,多年前他便盯上了武林至寶「赤蜓火蠍」,俟其出土,用以增強實力, 豈料機密漏泄,被呂墳羊摸進基地,幾乎成功劫走內丹,總算困之於假山石窟內, 周旋至今。 book18.org

  胤丹書與杜妝憐被撞破行蹤的那一晚,胤玄僅僅從兩人所用的武功,便推出 胤丹書與呂墳羊必有關連,隨口編造了靜筠湖莊、受恩水月的故事;而後胤丹書 解了「眾生平等」之毒,再次左證胤玄所想,多年來與呂墳羊的僵持,總算露出 一絲曙光。 book18.org

  他從呂墳羊喊破寒鉉之名的一瞬,便起了疑心。 book18.org

  兩人交手多年,早已是死水一灘,呂墳羊忽行險著,若非外援新至,便是至 寶生變,因此格外留心,暗中戒備,果然逮到了兩小夜渡。 book18.org

  胤玄的好耐性,最終等到了答案——至寶果然有變,赤挺即將出丹,而接應 呂墳羊的人也已潛入,做好了救人劫丹的準備。 book18.org

  「是廚房的那位丑婆婆罷?」耿照沉吟道:「蠶娘前輩方才說,胤丹書前輩 平日只做三件事:打掃、練功、呂墳羊。不做小廝,也不能輕易登島後,他曾想 去廚房,代表暗中傳功之人應在廚房才是。」 book18.org

  胡彥之接口:「而故事裡提過的,就只有這位丑婆婆了。」染紅霞露出佩服 之色。耿照跟胡彥之覺得沒甚好佩服的,但都很有默契地虛心接受了,以免女郎 驚覺自己在聽故事這方面非同一般。 book18.org

  蠶娘道:「捱到赤挺火蠍出土那一夜,丑婆婆終於出手,胤玄以逸待勞,大 陣仗圍得鐵桶也似,打算來個拿賊拿贓,而埋伏湖莊左近、垂涎火蠍的各路人馬 亦接連出現,在湖島上展開混戰。」 book18.org

  「七國大亂斗麼?」胡彥之賊笑。 book18.org

  「是七雄戰鴛鴦。」蠶娘正色道: book18.org

  「呂墳羊得你爹與杜妝憐之助,輔以丑婆婆設計綢繆,破牢而出,眾人爭先 恐後想奪火蠍,交手之下才發現不對,又爭先恐後地想抽身,卻已來不及了。那 呂墳羊與丑婆婆連手,武功突然暴增數倍,打得群豪丟盔棄甲,你外祖父隔湖觀 戰,堪堪身免;莫說他看傻眼,蠶娘都傻了。」 book18.org

  胡彥之濃眉一挑,沉吟道: book18.org

  「我知道久遠以前,黑道有個用毒的萬兒叫『鬼子母神』彭於子,似是女人, 使的武功便叫『鬼子母拳』,事跡極少,就是個名字而已。就算是她,也想不出 同『焰摩雙王』有甚瓜葛,莫非是呂墳羊的相好?」 book18.org

  蠶娘不置可否,笑道:「鬼子母神罕聞其行,正如你方才所說,因為它就只 是萬兒,需要時才亮出來,不用了便鎖進柜子里,還不用刷洗晾乾曬太陽,比馬 甲還方便。」 book18.org

  「……假身分?」胡彥之來了興致: book18.org

  「那她究竟是誰?」 book18.org

  「你可以說她是『焰摩雙王』呂墳羊,因為呂墳羊,也只是個萬兒。」蠶娘 解釋:「呂有兩口;墳羊者,『羯羊』也,蓋指一種雌雄同體的羊形怪物。雙王、 兩口、雌雄羊,這是愛掉書袋的窮酸書生玩的把戲,明明白白告訴你:從頭到尾, 他們就是兩個人。」胡彥之恍然大悟。 book18.org

  但這決計不是故事的關鍵,耿照暗忖。不是這種文字遊戲式的謎題,而是更 關鍵的氛圍……或說風格?他突然想起託付鶉衣的『覆手金銀』舍君憑,三槐司 空氏保管的儒主袞衣—— book18.org

  「舍君憑大俠是呂墳羊的陪臣,也就是說,呂墳羊本姓司空,能受袞衣,代 表他是三槐之一司空氏的正統繼承人。」耿照忽然抬頭。「蠶娘前輩曾說,這是 一樁醜聞。莫非男的呂墳羊做了什麼失德的事,與那女子有關,才破門離家?」   「你說得沒錯。那女子是他的結髮妻子,也是他親妹子。」蠶娘道: book18.org

  「呂墳羊拋棄門閥大業,不惜與天下人為敵,只為了和他妹妹廝守!」           第二一三折 雙元鑄心,恩怨到頭 book18.org

  呂墳羊與其妹乃一母所生的親手足,卻發生了乖逆倫常的禁忌之愛,不見容 於司空家,遂逃出門閥的掌控,亡命天涯,因緣際會得到了魔宗旁支「那落琉璃 院」的眞傳,不僅習得醫毒絕技,兄妹倆更雙修琉璃院一脈的鎭院之寶《凈焰琉 璃功》有成,從此反客為主,再不懼世家追兵。 book18.org

  那落琉璃院避世既久,凈焰琉璃功之名人皆不知,莫說這一票聽聞風聲、沖 著火蠍現世而來的奪寶之人難以應付,就連胤玄陡然遭遇,也絲毫討不到便宜, 仗著「思首玄功」千變萬化之能,勉強脫出戰團。 book18.org

  眼看島上的奪寶客死傷枕藉,呂墳羊將注意力轉投柳岸這廂,欲與胤玄一清 十多年的舊帳,第一一批不速之客卻於此際殺出,再度困戰兄妹二人。 book18.org

  雙方有來有往,非是一面倒的屠殺局面。由裝束、兵刃推斷,這撥人馬分屬 不同勢力,極有默契地放下成見,攜手圍剿,呂墳羊之妹彭於子甚於激戰中被毀 去易容偽裝,烏髮飛散、柳腰挺直,露出秀艷本相。 book18.org

  她以「鬼子母神」之號行走江湖,化名即「蓬餘子」諧音,取蓮蓬多子之意, 喻有多重身分;所用「鬼子母拳」,亦脫胎自三槐司空氏絕學「彌六合掌」。司 空家不涉武林事久矣,江湖名聲不顯,近百年來恃彼技闖出字號的,只一名外姓 陪臣舍君憑,竟無人看破彭於子的來歷。 book18.org

  這第二批生力軍,全是昔日慘虧於「焰摩雙王」之手的仇家,不知從何處接 獲線報,趕來討還公道。各家高手盡出,無不對凈焰琉璃功下了死工夫,以傷換 傷、玉石俱焚、隔斷陰陽、分進合圍……手段層出不窮,十樣里只消有一二管用, 呂墳羊夫婦即陷險境,原本相持的天秤逐漸往一端傾斜。 book18.org

  危急之際,兄妹兩人以無比的默契,同使琉璃院與司空氏兩大玉碎之招「赫 赫靈光濯大千」、「碧血騰搶海,丹寸耀汗青」,霎時間,島上宛若星沉日毀, 屬性全然相悖的兩股陰陽奇勁對撞之下,內息彷佛沾火碎磷,遇風即炸,占據上 風的十三名高手之中,竟有半數爆體而亡,余者重創,呂墳羊兄妹亦受傷不輕。   就在這當口,第三撥人馬橫里殺出,五名高矮、身形不一的覆面黑衣人結成 陣勢,又將兄妹倆困住,不容喘息,持續展開慘烈的廝殺拼搏…… book18.org

  而始終隱身暗處、抱著看好戲之心的蠶娘,終於坐不住了。 book18.org

  「那五個人使的,是滄海儒宗秘傳的『六極大陣』。」蠶娘回憶起來,仍不 禁微蹙起姣好的淡細銀眉,以「心有餘悸」形容興許太過,卻是那張精緻絕倫的 小臉上罕見的凝肅。 book18.org

  「沒記錯的話,上一回儒宗使用這個陣法,最少是六百年前的事,對付的也 不是人,而是沮洳山大荒澤里一種叫『鰍嬋』的巨型蛟龍。」 book18.org

  「合著是神話生物。」老胡不禁失笑。 book18.org

  「反正沒人見過。」 book18.org

  嬌小的銀髮女郎口氣雖淡,清澄如碧洗的美眸中卻無一絲笑意,娓娓續道:   「此事載於儒門古籍,被當成神話傳說看待,務實些的,則解釋成某種古老 祭儀。然而,於我宵明島典籍內,卻有另一番截然不同的見解。 book18.org

  「這六極大陣是專門用來對付鱗族的陣法,對儒門武學亦有克制之效,又稱 六極屠龍陣,我曾見過做為陣法基礎的『無支祈步』殘譜,的確是一門極為精奧 繁複的絕藝。 book18.org

  「『鰍輝』本指頸細如蛇的蛟龍,依儒門古籍那種迂迴隱晦的脾性,怕是某 位鱗族高手的代稱,眞相隱於故紙堆里,匆匆數百年過去,武功化為神通,高人 則搖身一變成了妖物。」 book18.org

  耿照沉吟道:「這五人能結儒宗秘傳的陣勢,就算非是司空家派來的,怕也 與儒脈脫不了干係。」 book18.org

  「不只如此。」蠶娘肅然道:「按無支祈步的殘譜推斷,這六極大陣可以三、 六、九人來推動,人數越少,困難度越高,相對威力也越強,其中的訣竅只有儒 門中樞最高層知悉,絕非尋常儒宗之人能使。」 book18.org

  胡彥之靈光一閃。「莫非……是三槐、六藝還有九通聖?」 book18.org

  「該說三公、六令、九聖。」蠶娘道: book18.org

  「便在三槐世家內,六極屠龍之秘也只掌握在當代家主手中,可不是姓司空、 司徒或司馬的都能知道,眞要派三個人下場結陣,就只能是三槐之主,六藝亦然。 以儒宗嚴密的階級倫常,當是九不知六、六不知三,下頭的人永遠只能仰望上級, 等閒不得逾越分際。」 book18.org

  至此更無疑義,耿照擊掌道:「果然……來的那五個人,竟是五藝令主!」   蠶娘點了點頭。「儒宗遁世多年,世人皆以為不存,我桑木陰雖時刻警惕, 未敢掉以輕心,然而連我都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荒僻的湖莊內,親睹『儒宗尙在 』的證明!」 book18.org

  六極大陣窮凶極惡,乃罕有之大殺器,呂墳羊兄妹所恃,無論魔宗的凈焰琉 璃功,抑或司空家的彌六合掌、彈鋏鐵指、赤心三刺功等,均難脫六極屠龍陣壓 制,本該一照面間,輕易拿下傷疲交煎的兄妹倆,不料呂墳羊竟撐持下來,以二 敵五,戰況復陷膠著。 book18.org

  胤玄博學多聞,精通文武易數,卻看不出陣形變化的依據,只覺五人皆全力 施為,各人所負已踰一人守備的極限,若非個個修為深湛,早忙不過來;饒是如 此,每每到了狙殺對手的關鍵一刻,便像咬合脫落的齒輪,不是忽生漏洞,就是 換位產生不可思議的遲滯,總教呂墳羊兄妹驚險逃過。 book18.org

  兇險的搏殺持續將近一刻,五人所付之心力,竟還大過了落居下風的呂墳羊。 胤玄瞧得久了,驀然省悟: book18.org

  「是了,這本是六人同使的陣形,少得一人,其餘五人須補其闕。此陣對於 陣腳的要求極苛,強欲以五行六的結果,不僅困住了呂墳羊,也困住結陣的五人。」 駭於此陣奇詭,竟能以陣控人,恍若有生。 book18.org

  激戰當中,遠處忽傳一聲刺耳尖嘯,宛若破簫,偏又悠長不斷,儘管嘯者無 意以音震傷人,但全然不合音律、視和諧如無物的可怕噪音,其實也同穿腦魔音 差不了多少。 book18.org

  胤玄運勁護住心脈,一拍隨行的風射蛟肩頭,一股綿和淳厚的內息透入,面 色白慘的青年止住膝顫,勉強撐持不倒,仍無法開口說話,只投來既慚愧又感激 的眼神。其他的隨從就沒這般好運了,橫七豎八倒了一地,還有口吐白沬的。   「……好強橫的內力!」胤玄辨不出嘯聲的來源,暗自打醒十二分精神,心 知今日已無望一爭火蠍,眼下首求身免,其次保存實力,十數年的心血雖不免付 諸東流,然此間所開眼界,將成來日茁壯的養分,未必是一無所獲。 book18.org

  被嘯聲觸動的,還有勉力結成六極大陣的五名覆面黑衣人。 book18.org

  其中一人聞聲凜起,驀地省覺,低喝道: book18.org

  「別管御字部了,以五部推動陣法即可!」 book18.org

  另一人恍然應道:「正是如此!絲竹合鳴,少一部便少一部了,豈能以洞簫 兼奏箜篌?」五人身形一晃,再次合攏之時,三柄長劍擋住了呂墳羊,一柄架住 彭於子,最末一柄卻自她前胸貫穿後背,半生情孽的絕色佳人登時玉殞。 book18.org

  「……杏兒!」呂墳羊雙目噴火,捏碎身上的火蠍與寒蛟丹殼,兩樣稀世奇 珍終於露出本相,赫然是兩團陰陽明火,無形無質,卻比最精純的內力還要凝練 千萬倍,呂墳羊的雙臂立時化作兩條焦炭,一者為至極寒氣所凍,一者卻是熾烈 火勁所焚。 book18.org

  水火二丹出自火蠍、寒蚊二獸,乃最純粹的能量形式,須寄附血肉,方能發 揮最大的威力。惟倉促破殼不及煉化,終不免消散於天地間,然而已遠遠超出血 肉凡軀所能承受。 book18.org

  呂墳羊痛失愛侶,為滿腔恨火所蒙蔽,拚著手臂不要,握住丹元鼓勁催發, 將五人如敗絮般掃入湖中,飛出的路徑上諸物皆平,一派劫後景象。 book18.org

  誰也料不到此人極端如斯,怒極毀寶,終於逼出幕後陰謀家。 book18.org

  假山後飛出一道灰影,指勁凌厲,瞬間廢去呂墳羊雙腿兩肩,奪其反抗之力 ;末一指點向心口,卻被一人橫里飛撲,以身相代,替呂墳羊擋下致命一擊,竟 是撒丹書。 book18.org

  「……書獣!」 book18.org

  「……小子!」 book18.org

  兩抹妍麗衣影搶至,杜妝憐一劍標出,拚著虎口爆裂,擋下灰袍怪客一擊, 替蠶娘爭取時間,及時接過對手;兩名此間武功最高、各負掃場之能,卻始終隱 於幕後的絕頂高手,終於圖窮匕現,一場燦爛的頂峰之戰於焉展開。 book18.org

  而呂墳羊捱不過冰火雙元的摧殘,含恨以終,留下淒涼的滅世狂語——   火蠍與寒蛟的丹元皆是奇珍,按部就班,各自化納,足可造就兩名、乃至數 名不世高手。然而,貿貿然毀去丹殼,將兩團屬性相悖的精純能量揉在一塊兒, 卻會引發爆炸,毀天滅地興許太過,夷平整座湖莊總沒問題;以丹元的驚人能量 推斷,爆炸瞬間,在場誰也來不及跑。 book18.org

  呂墳羊一死,蠶娘倏地會過意來: book18.org

  眼前的灰衣人,從頭至尾都打著遁走的主意,當他發現蠶娘的武功與自己不 相伯仲、甚且略勝一籌之後。所有的奇招紛呈變幻莫測,無不是為了在某個絕妙 的瞬間揚長抽身,可知雙元交會的嚴重性,連幕後黑手都顧不上收割,須以保命 為先。 book18.org

  桑木陰之主不能死於此間,她還負有傳承的重責大任。 book18.org

  但杜丫頭和胤小子…… book18.org

  正當蠶娘猶豫之際,胸膛淌了個血洞、氣息奄奄,躺在杜妝憐懷裡,無論如 何都沒法勸她棄己而去的胤丹書,做了個令現場所有絕望之人,都不禁瞠目結舌 的舉動—— book18.org

  他接過呂墳羊掌里的冰火雙元,放入胸前的創口。 book18.org

  「前……前輩說……雙……雙元……須寄附血肉,方能……方能安定……」   他努力凝聚起渙散的目焦,咧開鮮血直溢的嘴巴,因痛楚而扭曲的笑容令少 女心痛如絞。「在……在我斷氣之前……有……有多遠……跑多遠,我會用力活 ……活久一點,妳……妳也要……」 book18.org

  「我不要!」 book18.org

  杜妝憐氣得忘記伸手抹淚,但眼前的情況已超出她所能理解,遑論應付。   湖對面的柳岸之上,沉醉於蠶娘與灰袍客之戰的胤玄總算回神,提氣大喝:   「所有人通通離開!有多遠跑多遠,切莫回頭!」命風射蛟疏散湖莊上下, 僥倖餘生的各路人馬也紛紛泅至岸邊,沒命似的奪路而逃。倉皇的人群中,沒見 那落水的五名黑衣人,不知是死於湖底,抑或早已悄悄遁去。 book18.org

  一霎分神,倏忽不見灰衣人蹤影,蠶娘無意纏夾,「啪啦!」擊碎憑欄,銀 發旋掃,七八片碎木射入湖中,回頭喝道: book18.org

  「杜丫頭,走了!」 book18.org

  杜妝憐懷抱著胸綻異華、雙掌焦灰的垂死少年,一徑搖頭,不言不語,空洞 得怕人的眼神無比執拗。 book18.org

  比起同齡的少女……不,或許同多數的人相比,她的哀傷未免過於沉靜。蠶 娘甚至在那雙美麗的眸里看見憤怒。她氣什麼?氣自己的軟弱無力,還是氣胤小 子不理她的攔阻,氣他不自量力? book18.org

  「死生有命,莫賠上妳大好前程!」蠶娘遠眺著胤丹書胸口閃爍不定的雙色 異芒,心中何嘗不是在掙扎?她若死於此間,將成為桑木陰千年以來的頭號罪人, 影響之巨,縱萬死難以將贖。 book18.org

  為何舍不下這名痴了似的執拗少女?銀髮女郎自問無數次,始終沒有答案。 或許她非是為了她才留下,而是一旦離開了那名臨死之前仍想著捨己為人的少年, 蠶娘一生都沒法原諒自己。 book18.org

  但她什麼也不能做。 book18.org

  「……走!」蠶娘變了臉色,切齒道: book18.org

  「妳想教他白白犧牲麼?妳的人生路就到這裡為止了,再也沒有更高的劍術 境界,沒有萬人景仰天下無敵,就停在這裡,陪伴著一具再也不會同妳言笑嬉鬧 的屍骸……這,就是妳的選擇嗎?」 book18.org

  杜妝憐渾身劇震,憤怒的俏臉終於顯露一絲動搖。 book18.org

  蠶娘對她伸出手。「走!胤小子明白的。他盼著妳好。活著才能好。」   少女執拗地猶豫著,巧致的小臉轉過無數心思,終於一抹淚顏,斷然放下懷 中男兒,朝銀髮女郎奔去。蠶娘拽過少女,飛踏浮木掠上湖岸,兩人化作一抹燦 亮銀芒,直至十里外才停歇。 book18.org

  然而,高人如蠶娘亦無法預料,這一放所代表的意義。 book18.org

  就在這斷離取捨的片刻間,杜妝憐的腦海里所思所歷,遠遠超過了蠶娘所想。 她捨棄的,是身而為人的最後一點羈絆,是為少年胤丹書所觸動的、柔腸百轉的 兒女情思;留在島上伴君長眠,或許是杜妝憐此生做過的決定之中,最不「杜妝 憐」的一個。 book18.org

  而懷抱莫名情思的少女,在踏上湖面浮木的一霎,已自世上消失,彷佛不曾 來過。留下的,只有更加精粹、再無一絲駁雜的杜妝憐,猶如嵌入逝愛心口的水 火雙元。 book18.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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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爹並未死於湖莊。」 book18.org

  胡彥之舉手。「我只聽說他得到了火蠍寒蚊的內丹,看這個情形……應該不 能像說書段子那樣,服下兩枚內丹,憑空得到數十年功力罷?後來呢,為什麼沒 有爆炸?」 book18.org

  蠶娘聳聳肩。 book18.org

  「鬼才知道。我與杜丫頭等了半天,夠心腑受創的人死上五六十遍後,才潛 回湖莊,你爹仍在原處,胸前創口結出一塊巴掌大的蛛形肉疤,像好了十幾年的 舊傷似的,呼吸平穩得很;這都算氣息奄奄的話,世上簡直沒有活人了。」   三人面面相覷。 book18.org

  「因為沒法兒將你爹剖開來一探究竟,以下純粹是蠶娘的學術性推測,完全 沒有根據,你們聽聽就好。」銀髮女郎笑道:「水火雙元被他的身體吸收了,成 為修補穿心創口的材料,你爹不但撿回一條命,更從此擁有驚人的體質——他那 顆心是赤挺火蠍與冰川寒蛟的精元構成,世上找不到更過份的材料啦,簡直是高 端大氣上檔次。 book18.org

  「雙元之心所提供的強大驅力,不遜於以數十年的精純內息推動身體,你爹 光憑筋骨肌肉,就能鬥武林二流頂尖,加上內力的話……哼哼,『鳴火玉狐』縱 橫江湖、罕有敵手,你以為是天上掉下來的嗎?世間有奇遇的人不少,像你爹這 樣一身都是奇遇的,絕不多見。」 book18.org

  染紅霞突然開口:「說是奇遇,卻非憑空而得。依晚輩看,胤丹書大俠得到 這些福緣,多半是因為他為身邊人的付出,亦非尋常,若不是存了捨己為人之心, 冰火雙元縱使神奇,也不能無端救他一命。得自呂墳羊的醫術、丑婆婆彭於子的 武功等,大抵如是。」胡彥之望她一眼,頗有感激之意。染紅霞微笑頷首,坦然 接受。 book18.org

  耿照卻聽出了另一處重要關竅,沉吟再三,這才審愼開口,面色凝重。   「前輩,我與紅……二掌院在三奇谷之外,曾遇一名覆麵灰衣人攻擊,此人 武功之高,乃我平生僅見,若有意取我二人性命,不過反掌間耳。巧的是,那廝 所用亦是指法。」 book18.org

  胡彥之想起方才在議事大堂里,小耿提過的幕後陰謀家,不禁留上了心。   蠶娘笑道:「我猜你來找蠶娘,就是為了這個人的事?」耿照點了點頭,將 三奇谷的見聞細細說了一遍,又詳述在龍皇祭殿中,鬼先生與祭血魔君的對話。   「三乘論法乃姑射陰謀,胤鏗以佛子的身分暗中謀劃,這已是知道的事;阿 蘭山密道與三奇谷之間的地緣,連胤鏗都不甚了了,灰衣人卻在出口附近徘徊, 決計不是巧合,料想縱非幕後黑手,定也脫不了干係。」 book18.org

  「你以為,他便是三奇谷中那被刻意抹去姓名的第三人?」蠶娘柳眉一挑。   「本來只是猜測而已,並無實據,聽完前輩的故事之後,則又多幾分把握。」 耿照沉吟道:「前輩曾說,赤心三刺功乃三槐司空家的絕技,此人透過谷中古籍 練成,出谷之後,有沒有可能以此為媒,與司空家取得聯繫,乃至晉身儒門?如 此一來,湖莊大戰的前因後果,就能說得通了。」 book18.org

  「你的意思是……」胡彥之蹙眉。 book18.org

  「首先是呂墳羊。」耿照解釋道:「胤玄曾一再追問,是誰將火蠍出世的機 密泄漏與他知曉,呂墳羊堅不吐實,可見此人與他關係匪淺,既得呂墳羊信賴, 又決計不肯出賣他。」 book18.org

  「肯定不是他那妹妹老婆。」胡彥之笑道:「要不,丑婆婆也不致找他忒久, 該一早便將哥哥老公救出,雙宿雙棲去啦。」 book18.org

  「正是如此。」耿照續道: book18.org

  「據說滄海儒宗的『射』字部掌握天下機密,消息靈通,五藝最終在湖島結 陣逼殺,顯非與呂墳羊相善。當然,也可能與呂墳羊交好之人,恰是射字令主, 那麼多年來,呂墳羊兄妹以化名行走江湖,躲過司空家和儒門逼殺,亦在情理中, 無法排除這樣的可能性。」 book18.org

  胡彥之笑道:「但顯然還有另一種可能性。」 book18.org

  「而且更簡單。」耿照道:「如果有個人,始終橫亘於呂墳羊與司空家之間, 玩弄兩面手法,一邊替世家追查呂墳羊的下落,另一邊又暗中聯繫呂墳羊,替他 打掩護的話,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book18.org

  因此多年來,司空家的追兵始終都沒斷過,卻無法對斬斷這條禍根,起到決 定性的作用,皆因內神通外鬼,拿捏得恰到好處之故。 book18.org

  「無論司空家或呂墳羊,對此人的信任皆日益加深。故他通知呂墳羊前往湖 莊盜火蠍時,呂墳羊不疑有它;到了要當黃雀之際,也能透過三槐召集六藝,將 傷風敗俗的司空氏兄妹一舉剷除,永絕後患。」 book18.org

  胡彥之抱臂沉吟:「這麼說來,泄漏火蠍出世的消息,以及呂墳羊在湖莊的, 該也是這廝,這是渾水摸魚的毒計。若非蠶娘與俺爹攪局,黃了他的布計,最後 的結果極可能以呂墳羊身死收場,而雙丹在大戰中不知所之,誰也沒想到是落在 『黃雀』的手中。」 book18.org

  「這手法聽來是不是有些熟悉?」耿照提醒他: book18.org

  「『姑射』看似以古木鳶為首,然而每一層布計之後,都有這名灰衣人潛伏, 無論是推波助瀾,抑或橫里打斷,好處最終都在莫名其妙之間散軼,而髒水通通 流向姑射,自有古木鳶當之。」 book18.org

  「看來,」胡彥之道:「我們要找的,是一名儒門高層。可惜滄海儒宗已沒 有個什麼分壇總舵之類的所在,要不跑得了和尙跑不了廟,不致全無方向。」   耿照與染紅霞交換眼色,雙雙微笑起來。 book18.org

  「胡大爺你別說,」染紅霞前頭全然插不上嘴,這會兒終於有機會說話了, 笑道:「我們要找的人,原本是一名僧侶,曾在名剎之中做過抄經生的。」說了 那谷中第三人的種種疑點。 book18.org

  胡彥之越聽面色越凝重,片刻才道: book18.org

  「我兄長曾說,當年狐異門覆滅前,我爹正在找一個法號叫『行空』的和尙, 雖未說明原委,但我娘和兄長都認為,此人必與妖刀陰謀有關。考慮到同為佛脈, 也向水月停軒的杜掌門打聽過,可惜要沒多久,七大派便對狐異門痛下毒手,再 無釐清疑點的機會。」有意無意瞥了染紅霞一眼,女郎未有留心,耿照卻忽然明 白過來。 book18.org

  ——線索,又繞回了杜妝憐身上。 book18.org

  難道,蠶娘前輩在紅兒體內刻下天覆功,是為了…… book18.org

  他不敢繼續再想。捧著大得過份的茶盅、細細啜飮的銀髮麗人,仍是一派嫻 雅自在,毫不規避他已極力節制的狐疑目光,聽著小輩們的討論推衍,好半晌才 娓娓接口:「這名擅使指功的灰袍怪人,我後來又見過他一回,是在宵明島的東 海分壇被毀時,滿地屍骸的屠殺現場。」 book18.org

  三人悚然一驚,相顧駭然。 book18.org

  耿照知道這段慘事,萬萬沒想到,竟與那神秘的灰袍人有關。 book18.org

  「我趕到的時候,已然晚了,沒見有活口。」 book18.org

  蠶娘笑意殘淡,靜靜說著。「那人無論是指法或修為,都較數年前湖莊一戰 時為高,我雖怒極,記著他當年先我十幾步布計,成功從蠶娘手底溜走的往事, 不敢輕忽,打醒十二分精神應付,豈料還是中了他的詭計,為陷阱所傷,差點沒 命;待傷愈重返現場,只餘一片焦土,滿目瘡痍。 book18.org

  「我從灰燼里掘出殘屍,下葬前一一勘驗,卻發現僅數人死於指力之下,約 莫是壇里的硬點子,那灰袍人見同夥拾奪不下,怕誤了陷阱布置才出手,余者死 因皆是一記穿心快劍。」 book18.org

  耿照兩度遭遇,灰袍客均是獨來獨往,考慮到他好拉人墊背,教線索悉數斷 於擋箭牌前的脾性,帶上一名劍痕特異、易於辨認的替罪羊,倒也符合此人作風 —— book18.org

  事實上,若非蠶娘逃出生天,得以指證,單看作案現場,那使劍之人確是板 上釘釘的兇手,指力留下的痕跡與劍尖極為相近,除非是「捕聖」仇不壞這等精 擅武學的大行家,尋常仵工未必驗得蹊蹺。 book18.org

  「穿心一劍……這是誰家的劍法?」胡彥之索遍枯腸,遲遲不敢下定論。   心口本是要害,而劍法首重擊刺,刺心路數家家都有,但誰人不防?要想利 落得手,若非速度快極,便是以修為壓制對手,一力降十會,無視防禦擋架,穿 心取命—— book18.org

  這般使劍還成了風格的,往前11十年間都沒聽說過。難道又是一名神秘劍 客? book18.org

  「我放不下這條線索,I一十年來走遍東海,將有名的、無名的劍客幾乎翻 過一遍,就連『雲山兩不修』這種隱退的都沒放過。」蠶娘笑著,又啜一口清茶。   耿、胡二人來得晚,沒聽前頭杜妝憐的少年逸事,染紅霞卻對這兩位嶔崎疏 放的前輩高人極有好感,只恨生得太晚,無緣一睹英風,對兩人道:「是我師父 少年時有過一段劍緣的前輩,乃不世高人。莫、須11位前輩怎麼說呢?」末一 句卻是對蠶娘問。 book18.org

  「什麼也沒說。」蠶娘放落茶盅,垂眸道: book18.org

  「因為他們死了,當胸一劍貫心,可惜來不及留下什麼。」 book18.org

  見染紅霞神色錯愕,耿、胡則對望一眼,露出警省之色。蠶娘暗嘆一口氣, 怡然續道: book18.org

  「我見著時,他們死了好一陣啦,屍身在草廬僻廠處風乾,保存頗為完整。 雖是一劍穿心,兵器卻與分壇兇手所用大相逕庭,雖也是劍,形制卻很特別,一 眼便能由傷口認出。這樣的劍,普天之下僅此一柄,再無其他,想要錯認卻也不 易。」 book18.org

  「是什麼劍?」耿照追問。 book18.org

  「靈蛇金劍。」蠶娘淡道:「『湎淫不修』須縱酒的佩劍。」 book18.org

          第二一四折 至此無爭,混一執籌 book18.org

  蠶娘講述前事時,耿照與胡彥之並不在場,不知靈蛇金劍為何物。 book18.org

  偏偏在座三人中,應有所覺的染紅霞,不知為何聽故事的本領特別遲鈍,耿、 胡明知必有弦外之音,苦無更多線索參照,悄悄換了個眼色,都沒作聲。果然染 紅霞「嗯」一聲,喃喃道「是靈蛇金劍啊」,後續也就不了了之。 book18.org

  彙集三方情報,在背後操縱姑射之人的身分,可說呼之欲出,算上分壇被毀 這條,桑木陰固有「不得插手武林事」的祖訓,對頭既已殺上門來,那也不用講 什麼規矩,有冤報冤,血債血償,算給耿照的反撲大計拉了個可靠的幫手。   況且,行空的身分若與妖刀陰謀聯繫起來,站在胡彥之的立場,等若多一份 說服母親的籌碼。 book18.org

  鬼先生之所以落得生死未卜、行蹤不明,平安符陣營的唆擺決計脫不了干係, 依「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之理,狐異門和七玄同盟未必是死敵,仍有攜手合作 的空間。 book18.org

  默契已成,耿照將以七玄盟主的身分,主導眞相的發掘驗證,以免重蹈當年 狐異門陷於孤絕的覆轍——就算灰衣人再一次教唆七大派動手殺人,這回他們要 面對的,可不是區區一支邪道分流而已,百年來猶如散沙的七玄高手,首次團結 於少年的大鼸下,這可是連胤丹書都不曾達成的目標,足以讓敵人心生忌憚,不 敢輕舉妄動。 book18.org

  染紅霞臉皮薄,縱使心裡一千個、一萬個願意,當著蠶娘與老胡之面,不好 跟著耿照離開,蠶娘看穿她的扭捏猶豫,主動開口留人,說有些天覆神功的正宗 口訣欲授予女郎,耿照與胡彥之遂起身告辭,並肩行出小院。 book18.org

  「野生的三才五峰等級打手,教你不費吹灰之力便捕來一隻,只能說無量壽 佛了。」老胡摸摸頸子,連連拱手。「多謝盟主大人保住小人賤命,免在決戰現 場噴作牆上一灘膿血,死得像顆西瓜。以你現下武功,都不夠那灰衣人戳幾下, 帶上我幹嘛?擼管開嘲諷麼?」 book18.org

  耿照「噗」的一聲差點噎著,拍拍胸口,一本正經道:「這我倒沒想過,也 是一招。要不噴紅的,要不噴白的,總有事做。」 book18.org

  「耶——你小子學壞了你!這嘴皮快的。」 book18.org

  「承教承教,是老師好。」兩人你比比我、我指指你,稀哩呼嚕,俱都一臉 壞「雖非敵手,未必不能一戰。」 book18.org

  耿照與他嬉鬧一陣,收斂形容道: book18.org

  「那晚在冷爐谷外,我與明姑娘連手,以碧火神功為你重塑經脈,此際你的 修為已不同既往,相信你也有所知覺。我於內功一節的體悟十分粗淺,眼界也不 夠寬廣,說不出成篇成篇的口訣來,然而對使用這副經脈還算有點心得,正需你 指點一二。」 book18.org

  胡彥之笑罵:「虛偽!傳功就傳功,指點個屁!我有無聊到不承自家兄弟的 情麼?」耿照也笑起來。 book18.org

  耿照的鼎天劍脈在近月之中,不僅迭遇大敵,甚且破而後立,於運用上累積 許多寶貴經驗,早已跳脫李寒陽的武學範疇。他為老胡一一詳述,也提出了自己 還未參透的疑難,胡彥之與自身的經驗參酌印證,提出見解,兩人有來有往,討 論得極是熱烈。 book18.org

  「這武功可不簡單,」胡彥之心知自己得了天大的好處,感激之餘,忍不住 好奇。「有名目沒有?李寒陽李大俠是鳳翼山出身,一身的底子來自儒門正宗的 『三省功』,我瞧這套經脈運行之法,儉是夠儉的了,卻沒什麼溫良恭讓處,當 勇猛時亦分外精猛,實是一條全新的路子。」 book18.org

  耿照道:「當初在蓮台之上,李大俠甘冒奇險,參酌自身脈行,為我收拾體 內諸元,塑得此脈。為紀念這份恩情,都管叫『鼎天劍脈』。」 book18.org

  老胡臉一垮,冷哼道:「去你的頂天賤賣!老胡大好男兒,雖非不賣,絕不 賤賣!我不管你啊,我身上這副,休想叫你那個破爛名兒,要叫,也只能叫『絕 不劍脈』。」 book18.org

  「……你高興就好。」耿照哭笑不得。 book18.org

  但耿照與胡彥之的情況不同,李寒陽出手之際,耿照體內宛若熔爐,諸元行 將崩潰,猶如一塊燒紅的鐵材,李寒陽以己身為藍圖,為他復位天地乾坤,只能 說是因緣際會,躬逢其盛。 book18.org

  胡彥之不止被鬼先生吸光內息,連精元都耗損極巨,離死不過半口氣而已, 就算耿、明以外力拓寬他的經絡氣脈,也不能憑空生出新力來,必是三人的經脈 成一通暢無阻的大循環,耿照與明棧雪再以精純的內功推動新脈,使老胡自身生 出新的內息來,方能成功。 book18.org

  且不說「重塑經脈」聞所未聞,便是一師所授,兩人的功體亦各自獨立,渡 入些許眞氣沒什麼問題,要如推動自身一般,在第三人的體內自成周天,縱以老 胡見多識廣,也早已超出他對內功的理解。 book18.org

  「你和那位明姑娘,到底是什麼關係?」胡彥之雙臂抱胸,罕有地凝肅起來:   「她自稱是你的師父,莫非你這身內功……是同她學的?『碧火神功』是什 麼來頭,竟有這般通天之能。」 book18.org

  「碧火功出自《虎錄七神絕》,即是岳宸風所修習的『火碧丹絕』。」   耿照猶豫片刻,心知此事難避,若要瞞著紅兒,身邊不能有人反水,遂將從 明棧雪雙修碧火功一事說了。 book18.org

  「……詳情便是如此。當時情況危急,我沒有太多時間考慮,幸而明姑娘未 以師傅自居,或要求我做什麼有違俠義道之舉,於揪出幕後黑手一事,我有信心 說服她——」忽見老胡雙頰暈紅,頗有幾分扭捏,胃裡一陣不適,不由失色:   「怎、怎麼了?」 book18.org

  「沒、沒什麼。」老胡害羞道:「只是這麼一想,那天你和她為我重塑經脈, 咱們仨也算間接三修啦,眞沒想到第一次三人行,竟然就這麼……矮油!討厭啦, 人家不說惹。」 book18.org

  「……信不信我眞的揍你?」 book18.org

  玩笑歸玩笑,龍皇祭殿內,明棧雪的確為了耿照出頭,替胡彥之重塑經脈時, 亦不惜拚著修為損耗,全力施為,若是別有居心,斷不致犧牲若此。老胡打量著 身畔的少年,沉吟片刻,才道: book18.org

  「我不擔心她,你心中的分寸,我還是信得過的。但這個女人曾與岳宸風那 廝謀奪虎王祠的家業,日後面對阿傻,恐怕你不易交代,此其一也。其二,岳宸 風的故事,你家二掌院也是聽過的,我就不說三修的事了,以二掌院的剛直,若 教她知曉這位明姑娘就是阿傻的大嫂,你就跪死在算盤上吧,到下輩子都別起來。」   胡彥之心思機敏,由碧火功略一發想,登時識破明棧雪的臭史,當初在祭殿 內的猜想,至此已無懸念。 book18.org

  「兄弟,你屋院裡的事,我原不該插嘴。符赤錦雖是游屍門出身,我看她對 你是眞情至性,手腕也頗圓融,同染二掌院處得不壞,你要都收了做老婆,料想 問題不大。 book18.org

  「但鬼王陰宿冥,還有明棧雪之流,能不沾就別沾;以前沾過也就罷了,你 要想同二掌院有個美滿結局,趁早看破紅塵,管好小耿照,否則後院起火,怕你 後悔莫及。你知道一一掌院的親舅舅白鋒起,現在人在越浦麼?」 book18.org

  耿照紅著臉搖頭。 book18.org

  他不怪義兄多事,但老胡若知他招惹的遠不止這些,便在天羅香內,就有蘇 合熏、盈幼玉、郁小娥,五帝窟那廂還有弦子和阿紈姑娘……估計想殺自己的心 都有了,撓了撓後腦勺,沒敢說話。 book18.org

  胡彥之笑著擺手。「喂喂,我可不是讓你清心寡欲,揮劍自宮啊!你哥哥我 風流得很,下輩子都做不了道士,沒道理教你吃齋。」 book18.org

  這點耿照絲毫不疑。 book18.org

  谷內眾多俘虜之中,有兩人極是特別。鬼先生為控制紫靈眼,將翠明端和玉 斛珠安插入谷,祭殿一戰老胡破了「超詣眞功」的隔空控心之法,一掌切暈玉斛 珠,戰後又在密室中搜出昏迷不醒的明端,兩人遂被嚴密看管起來。 book18.org

  同為七玄宗脈,又都是美貌少女,玉斛珠臥底的身分雖然曝光,接觸的功法 與線報卻是無足輕重,造成的損害與林采茵比起來直可不計,天羅香並不把主僕 倆視為戰犯,甚是禮遇。出於游屍門紫靈眼要求,監禁二人的雅房就在她院裡, 以便就近照拂。 book18.org

  翠明端心性如女童,除以超詣眞功與玉、紫二人溝通,唯一同她說話能有反 饋的,僅老胡而已,顯然這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非同小可。 book18.org

  玉斛珠對這位胡大爺十分冷淡,甚且抱持「以叛徒目之」的敵意,即使老胡 說了鬼先生以翠氏母女為棄子,她仍半信半疑,未肯盡卸武裝;兩人每日碰面唇 槍舌劍,什麼不中聽專揀什麼說,雖是針鋒相對,卻能嗅出一絲微妙親昵,關係 定不一般。 book18.org

  明端、玉斛珠,再加上與之若即若離的小師父紫靈眼,三妹還都同住在一個 院裡,人說「三湯相撞」,不過就是這樣。胡大爺還能吃得下飯、睡得闔眼,鎮 日活蹦亂跳的,全不擔心性命安全,如非藝高膽大,便是作死已極,總之不是常 人,甚得耿盟主欽敬。 book18.org

  胡彥之以為少年臉皮子薄,受了教訓心中難免不痛快,索性直言。 book18.org

  「你個個都想負責,到頭來一個也負不了,全辜負了也說不定,這就得不償 失啦,盟主可要好生思量。」 book18.org

  「明白了,多謝多謝。」耿照苦笑著拱手。 book18.org

  兩人於冷爐谷十分陌生,邊走邊聊,沒留心路向,不知不覺走進一片眼生的 花圃,才見腳下無路,相視而笑;驀聞樹牆之後,傳來哀嚎抽打的聲響。 book18.org

  湊近一瞧,七、八名天羅香弟子圍成一圈,裙下蓮尖翻飛,踢著一團抱頭卷 身的烏影,縱未悉見,想也知道是金環谷的俘虜。 book18.org

  耿照面色微變:「這是……虐俘!」正欲穿出樹牆,卻被胡彥之拉住。   老胡搖了搖頭,起身撥開樹叢,負手行出,朗笑道:「忒好的天兒,令姑娘 來活動筋骨哇?」眾女聞聲一悚,紛紛讓至兩旁。 book18.org

  為首之人卻不肯讓,手握彎刀,一身淡藍裙裳,束得柳腰盈握,雙腿修長; 一綹青絲自白皙秀額垂落,蹙緊的柳眉益顯淚顏淒艷,麗色逼人,正是那外四部 的教使令時暄。 book18.org

  她咬得雪白的腮幫子繃出硬直線條,冷銳的眼神與其說是敵意,倒不如說厭 煩已極,彷佛見著蒼蠅蛤蟆,滿臉的嫌惡。 book18.org

  「不幹胡大爺的事,還請迴避一二。」 book18.org

  「嘖,再來一回妳不嫌煩麼?」胡彥之嘻皮笑臉。「要打便打,打不贏,這 人我便帶走啦。」沖地上蜷成一團的男子伸手,怡然道: book18.org

  「我姓胡,兄弟怎麼稱呼?」 book18.org

  那人兩隻手掌都未纏繃帶,顯非斷指受刑的罪者,而是早該獲釋、卻自願留 下的那一批。「小……小人姓鄧,叫……叫鄧一轟。」 book18.org

  這個萬兒胡彥之有印象,據說是兄長占領冷爐谷期間,曾痛毆過小耿的打手 之一,只因未有蹂躪女子的暴行,僥倖逃過斷指鞭笞的懲罰。 book18.org

  「鄧兄,沒傷著罷?」 book18.org

  「還……還行。」鼻青臉腫的鄧一轟直不起腰來,顯是挨了頓好打,便有胡 大爺撐腰,對天羅香的虐打苦刑心有餘悸,小聲道:「多……多謝胡爺。」   「鄧兄若有意,我請盟主派人送你出谷,即刻起行。如何?」 book18.org

  鄧一轟猶豫片刻,搖頭道:「是俺……是俺不小心,下回別落單行了。不敢 勞煩胡爺。」樹籬之後,耿照心中一陣不忍。誰願意沒事給人當沙包打?願意留 下的人,無非是想著谷外營建新壇、管吃管住的那份活兒;離開冷爐谷,意味著 繼續漂泊,朝不保夕,只消沒被打到傷筋斷骨的境地,鄧一轟終究是選擇了留下。   胡彥之環視眾女,朗聲道:「前兩日諸位興許都不在場,沒聽盟主說,這位 鄧兄是自願留在谷內的,不是俘虜,須得以禮相待。」一名少女怒道:「他們占 領冷爐谷時,怎不見對我們以禮相待了?」諸女紛紛附和,登時一片鶯啁燕囀。   胡彥之不慌不忙,微笑道:「這麼說也是道理。那幾位姊姊打死他好了,來! 別客氣,往死里打。忒好的天光,早些打完,我請幾位美麗的姊姊喝茶。」鄧一 轟愕然道:「胡爺——」 book18.org

  胡彥之說得逗趣,再加上他面貌英俊粗獷,身形挺拔,少女們暗生好感,有 幾人甚至「噗哧!」笑出來,被面如寒霜的令時暄回頭一瞪,才吐了吐舌頭,沒 敢放肆,卻也無人眞上前動手。 book18.org

  「其實也沒這麼大仇,是不?欺凌女子的,都斷了手指打了鞭子,這會兒還 起不了身哩。」胡彥之假裝沒看見女郎如電怒目,怡然笑道:「這位鄧兄過去行 事,還是比較靠譜的。大家不打不相識,今後見了面拱手一笑,都是盟主麾下, 化敵為友,也是樁美事。」 book18.org

  「他打過盟主哩。」先前那名搶話的嬌美少女一叉腰,杏眼圓睜,像是逮住 了話柄,頗有幾分得意。 book18.org

  「非常好!心系盟主,忠勤可勉,這位姊姊怎麼稱呼?下午我約盟主喝茶吃 叉燒包時,一定要同他說說。」 book18.org

  少女還未開口,身畔同儕已嘻笑推搡成一片,只覺這胡大爺也未免太有趣。 她板著小臉左右亂揮:「鬧什麼?別添亂!」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暈紅著雪靨輕 咬櫻唇,大著膽子應道:「我……我叫瑞雪。」 book18.org

  「瑞雪姊姊麼?忒也標緻,定是定字部了,久仰久仰。」 book18.org

  少女笑道:「誰說定字部比較漂亮?我就是華字部的。」胡彥之故作恍然, 拱手告罪:「記住了記住了,原來華字部最漂亮。」少女們又不肯依,有說自己 是玄字部的,也有說外四部不如內四部的,哪還有半分擅動私刑的肅殺?簡直比 菜市場還熱鬧。 book18.org

  胡彥之逗得諸女嬌笑不止,才對那自稱「瑞雪」的華字部少女道:「煩姊姊 送這位鄧兄回去,一會兒我與盟主找他喝茶。鄧兄,盟主要問起你這身皮外傷— —」 book18.org

  鄧一轟甚是乖覺,趕緊應道:「昨兒不小心從階台頂滾了下來,不礙事的。」   胡彥之笑道:「如此甚好。有勞瑞雪姊姊,晚點找妳喝茶。」瑞雪笑道:「 你一天要喝幾回呀?」 book18.org

  她們本就是受人唆使而來,打也打了、氣也出了,被胡大爺一逗,心花怒放, 懶與鄧一轟計較,見他一跛一跛走了出去,三三兩兩跟在後頭,不時拿眼兒偷瞟 那笑起來挺好看的濃髭漢子,並頭喁喁,大有春日郊行的爛漫風情。 book18.org

  只令時暄動也不動,冷眼乜斜,握著彎刀緋鞘的小手繃得發白。 book18.org

  「令姑娘,我不拿盟主壓妳。」胡彥之收起那副嘻皮笑臉的懶憊神情,淡然 說道: book18.org

  「盟主的脾氣妳可能不了解,那人看似溫和——實際上也挺溫和的啦——但 說出的話,決計不會輕易變改。妳背著他妄動私刑,最後就是逼盟主制裁妳而已, 公親成了事主,値得麼?鄧一轟可不是凌辱令妹的疑犯,妳打算把有用之身,浪 費在這種無聊的老鼠冤上?」 book18.org

  令時暄低垂濃睫,和聲道:「盟主寬大為懷,屬下豈敢不遵?制裁罪人的骯 髒活兒,自好讓我們這些下人代勞。」平板的語調透著滿滿的不以為然,但單聽 措辭口氣,無論如何也不能栽她個「悖上不恭」的罪名,不欲落一絲口實予胡大 爺。 book18.org

  胡彥之笑道:「我不是同妳說笑。妳做的這些事——煽動同僚、教唆私刑、 罔顧號令——在妳的盟主眼裡,罪比金環谷的俘虜……」 book18.org

  「……那就叫他殺我啊!」 book18.org

  令時暄驀然抬頭,垂覆秀額的髮絲隨風揚動。「就像他殺了那個金環谷的畜 生一樣!他本領這般大,殺死這些渣滓不過舉手之勞,殺光他們,別說獻出身子, 便是下半輩子給他做牛做馬,我也絕無二話! book18.org

  「害……害死我妹子的兇手就在裡頭,我……我怎能眼睜睜看他們逃出死劫! 全殺了,就不會有漏網之魚! book18.org

  「其他的人冤枉麼?就算未凌辱冷爐谷的姊妹,他們總殺過人罷?打家劫舍、 欺男霸女……隨便抓一條,難道就不該死麼?他到底是這幫畜生的盟主,還是我 們的?」 book18.org

  見胡彥之默然無語,女郎越發激動起來,冷笑道: book18.org

  「你以為,只有我覺得處罰太輕?我告訴你,谷內絕大多數的人,都覺盟主 善待敵人,卻無法替死去的、受辱的姊妹伸張正義!你要眞能同盟主喝茶,不妨 問問他:若他的親人手足受此待遇,還能不能這般寬大為懷——」忽爾噤聲,圓 瞠美眸俏臉鐵青,彷佛見到了極可怕的物事。 book18.org

  胡彥之這才發覺,還未走遠的少女一行的嘻笑聲不知何時已然消失,回過頭, 見樹籬外一名華服老婦拄著龍頭金拐,雍容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彷佛平靜如湖月, 正是蚍狩雲。 book18.org

  耿照搶在鄧一轟、瑞雪走出之前,換了個更隱蔽的位置,眾人絲毫不覺,直 到出了院門,才碰上據報而來的姥姥,嚇得不敢吱聲。蛆狩雲兩日間已處理過數 起私刑虐俘的事,沒敢驚動耿照;見了鄧一轟的模樣,頓時瞭然於心,教瑞雪一 行候於門外,親自來抓唆擺的元兇。 book18.org

  正欲開口,卻見樹影中露出盟主的面容,沖她搖了搖頭。紙狩雲會過意來, 不動聲色,曼聲道:「胡大爺好興致,怎地散步到了這等僻處?」胡彥之不知她 見過耿照否,推測耿照的心意,也不願見令時暄受罰,打定主意,聳肩笑道:   「眞是糟糕,好事被長老撞破啦。我與佳人有約,為避人耳目,只得挑個好 作案……呃,我是說好賞花的安靜所在。原來這兒不行麼?抱歉抱歉,我立馬換 個地方,決計不會敗壞風俗的,長老放心。」閃身捉住了令時暄的小手,連人帶 刀,一把拉進懷裡。 book18.org

  令時暄料不到有這著,回過神時柳腰已被他結實的臂膀攬住,倚著漢子堅硬 厚實的胸膛,本能便欲掙扎,一見姥姥冷淡近乎冷漠的神情,心頭「突」的一跳, 沒敢使性子,低垂視線,心虛地小聲道: book18.org

  「姥……姥姥,我……」 book18.org

  蜓狩雲淡然道:「胡大爺是盟主的義兄,妳好生陪他,切莫慢怠了。」   「是……是。」 book18.org

  兩人行出樹籬,胡彥之摟緊她結實的腰肢,低聲道:「做戲做全套,別拿自 個兒的性命開玩笑。」令時暄這才發現他的身子有些僵硬,顯是提高警覺,絲毫 不敢放鬆。 book18.org

  舐狩雲目送兩人出了院門,聽外頭一聲歡呼,約莫是胡彥之說了什麼,原本 候著的丫頭們喧鬧起來,才省起姥姥還在裡頭,趕緊壓低聲音,一行人片刻便去 得遠了,頗為抑制的嬉鬧聲漸不復聞。 book18.org

  耿照從樹影中現身,走到華服老婦身畔,不及點頭致意,喃喃問道:「這種 事情……發生很多回了麼?」 book18.org

  「不過少數害群之馬,任意妄為罷了。」紙狩雲恭恭敬敬道:「老身必嚴懲 主使,徹底根絕,盟主勿憂。」 book18.org

  耿照回過神來,擺手道:「是我處理得不好,不怪她們。」想起姥姥御下的 冷酷非情,加強語氣:「請長老勿要懲罰這些姊妹,這是命令。再有違犯者,帶 來見我,我將一一問清情由,酌量裁斷。」 book18.org

  「是,謹遵盟主之命。」 book18.org

  「我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過了片刻,耿照才道:「殺人不能解決問題, 濫殺尤其不能。但令姑娘說得對,我忽略了平復心情,是需要時間的,不是說放 下就能放下。這點的確是我的過失。」 book18.org

  「盟主已經做得很好了。」蚍狩雲笑道: book18.org

  「況且,老身始終覺得,盟主一意留下金環谷眾人的性命,尙有其他原因, 不全是寬大為懷、珍惜性命之故。我一直在期待盟主何時出招,又教我等驚脫了 下巴哩。」 book18.org

  耿照不覺失笑,沉重的心情略放鬆些個,搖頭道: book18.org

  「看來,得加緊動工,建築谷外分壇了。再教金環谷的俘虜待在這裡,徒然 激起谷內眾姊妹的敵愾而已,私刑難以禁絕,致令俘虜、教門雙雙離心,反而弄 巧成拙。」 book18.org

  接下來的幾天,耿照都待在冷爐谷里,鎮日與七玄眾首腦闢室密談,除了進 一步劃清權責、建立架構之外,也談到了包括資金在內的活動細節。 book18.org

  「七玄同盟」在數日前,僅僅是句口號,就算龍皇祭殿一戰後,眾人推舉耿 照為盟主,世上也不存在一個名為七玄同盟的組織實體——沒有銀錢,沒有據地, 沒有資產基業,便有名義上的成員也難以成事。 book18.org

  除開目前尙不在盟內的狐異、血甲兩支,七玄同盟里最富的,當屬天羅香與 五帝窟。媚兒雖貴為一國儲君、孤竹國的公主,集惡道畢竟是她拿自己的歲供支 應所需,再加上先代鬼王在南陵境內攢下的一點基礎;此番遠征東海,所費不貲, 要讓她再拿出銀錢來,恐怕得殺光孤竹小朝廷里的那幫老東西才行。 book18.org

  天羅香過往頗有積攢,是以從上到下,日子都過得挺舒適;近年來雪艷青全 力開疆闢土,雖然收服了不少游離勢力,卻沒刮到多少油水,雖不致捉襟見肘, 突然要拿出一筆大錢來,也並非不吃力。 book18.org

  漱玉節在越浦以「烏夫人」的名義經營藥材行當,多年來收入可觀,綜觀東 海黑白兩道,罕有這等巨商身價,因此同盟初期的運作資金,漱玉節一口承擔, 十分爽快。 book18.org

  耿照為免餘人心生忌憚,並不白拿她的錢,議定借息分償之法,翌日漱玉節 即派人往越浦招募工匠,蜓狩雲與耿照在冷爐谷北面擇一平坦空曠處,動工整地, 金環谷眾人亦加入行列。在耿照離開冷爐谷前,已搭起可供食睡起居的簡便工寮, 一干漢子移居此間,改由天羅香弟子輪班看守,遂無濫施私刑之事。 book18.org

  「此間數百年來都是一片荒地,教門為求隱密,著意控制,因此人跡罕至, 也無名稱。」蚍狩雲笑顧耿照道:「此後,我七玄同盟由此而興,須有別於冷爐 谷之舊名,請盟主為此地命名。」 book18.org

  耿照捱不過眾人請求,思索片刻,才沉吟道:「那便叫『無爭坪』罷。願天 下諸事,至此無爭。」薛百縢擊掌笑道:「盟主此說,乍聽是牛鼻子道士那套清 靜無為的狗屁,其實狂得很哪。不錯不錯,很對老夫脾胃!」 book18.org

  媚兒奇道:「哪裡狂了?我倒是聽不出來。」對寶寶錦兒投以詢色。 book18.org

  符赤錦略一思索,怡然笑道:「我猜老神君的意思是說,無爭無爭,聽來平 易謙沖,然而江湖之中,何日無爭,何處無爭?唯我七玄同盟,至尊無上,天下 爭端至此,必有裁斷,人人只能嘆服。妳想,是誰有這般權勢地位?」 book18.org

  媚兒畫著花臉身著判官蟒袍,不便露出女子嬌態,橫小和尙一眼,既喜且釁, 忍笑道:「自是你了,盟主大人。這名兒好!就用這個罷。」胡彥之與染紅霞倒 不以為這是耿照的本意,見七玄眾人無不歡躍,只能認為符赤錦此番妙解,正合 眾人心思,不禁相視苦笑。 book18.org

  漱玉節默默傾聽,突然開口: book18.org

  「在這無爭坪上建起的總壇,不妨叫混元宮罷。盟主不僅混七玄於一元,日 後亦將混天下武林、黑白兩道於一個『理』字之下,德以服人,力亦服人,率領 我等縱橫江湖,實現『無爭』的理想。」薛百媵一反先前熱絡,抱臂斜眼,冷笑 不止,符赤錦亦笑而不語;漱玉節仍自雍容,絲毫不顯尷尬。 book18.org

  耿照雖覺她話中頗有曲解處,畢竟抬出了「理」字,不好一竿子打翻,正想 著如何解釋,媚兒已大聲叫起好來。 book18.org

  雪艷青喃喃念了幾遍:「無爭坪混元宮,無爭坪混元宮……蠻好聽的,寫起 來也簡便。」染紅霞心有戚戚焉。媚兒暗贊雪婊子還是有些眼光的,不似外表那 般腿長無腦,她若虛心以求,倒可以考慮劃歸染紅霞和大奶妖婦那廂去,勉強當 她是個人。 book18.org

  耿照本不計較名目等小節,見眾人歡喜,喊得順口,也就是了。 book18.org

  「無爭坪混元宮」之名,自此底定。日後傳遍江湖、震動東海,卻非此際諸 人所能逆料——至少不是他們所想像的那樣,只可惜無人能預先知曉。 book18.org

          第二一五折 月下推敲,欲辯何從 book18.org

  滯留冷爐谷期間,染紅霞白日裡接受蠶娘指導,以正宗宵明島心訣修習天覆 神功,淬鍊出更精純的極陰內息,順便給蠶娘當誘餅—— book18.org

  出於關心二掌院,不惟雪艷青、符赤錦、漱玉節和紫靈眼,連媚兒都踅來看 望了幾回,以防那傻女人「教銀髮老妖怪給吃了」。豈料魔氛當前,過江的泥菩 薩難保其身,銀髮老妖怪看著客似雲來的極品枕頭,簡直合不攏嘴,連著幾夜發 生「暗夜襲胸」的靈異事件,冷爐谷中人心惶惶,一時之間怪談瀰漫,提前迎來 夏日餘興的氛圍。 book18.org

  染紅霞在谷中的生活十分充實,除了練功,閒暇時不是同玉面蠕祖切磋武藝, 便與寶寶錦兒、媚兒等遊玩踏青;捱過頭一夜的矜持,也不知是被蠶娘或符赤錦 點醒,暈紅著小臉敲了耿郎的房門,此後夜夜春宵,極盡纏綿,結實有力的姣美 身子飽受滋潤,比新嫁娘更艷光照人,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book18.org

  得以玉成好事,背後自是寶寶錦兒出了大力。 book18.org

  想半夜一敲盟主房門的,不止是害羞扭捏、無比矜持的染二掌院而已。另外 一位嫌犯可沒有什麼臉皮的問題,為將媚兒引開,符赤錦無所不用其極,堪稱煞 費苦心。 book18.org

  繼帶她去看「天上的紅色螢火蟲」、「兩顆腦袋的耗子同三條腿的貓打架」, 以及媚兒極感興趣的「如何一招打倒雪婊子」之後,第五晚堂堂孤竹國伏象公主、 君臨九幽十類的在世閣君終於不肯上當,逼不得已,寶寶錦兒只好使出絕招。   「啊、啊……唔……好……好舒服……啊啊啊……」 book18.org

  媚兒躺在斜背胡床之上,裸著一雙修長雪潤的渾圓美腿,身子扭動,緊並的 大腿不住廝磨,彷佛美得難受。 book18.org

  「……是不是這兒?」 book18.org

  符赤錦褪去外衫,上身僅著一條棗金錦兜,裸露的肩背白皙耀眼,令人難以 直視。因挽起秀髮而露出的頸背,黏著幾綹汗濕髮根,更是艷極;至於那一雙布 滿細汗、兜兒幾乎裹之不住的綿顫乳瓜,也就不消說了。 book18.org

  「啊啊啊……就、就是那兒……好……好美人……嗚嗚嗚……」 book18.org

  媚兒弓起細圓小腰,長腿伸得直直的,渾圓的足趾奮力箕張,猶抵不住那股 子銷魂,腿心裡早已濕膩得一塌糊塗,浸透胡床,臀下床布的糹眼間液垂飽滿, 欲滴不滴,稠濃晶亮的液感一看就知道不是汗,從寶寶錦兒的角度看得清楚分明, 不由暗笑: book18.org

  「這小胡蹄子未免太浪,再按將下去,只怕要丟。怎就有女人活得這般省力, 輕輕巧巧攀上巔峰,領略那欲仙欲死的滋味?」 book18.org

  其實耿夫人是知人而不自知。單以元陰松嫩論,媚兒不知強過她多少倍,耿 郎若非疼惜她到了極處,每回歡好無不輕憐密愛,節制獸慾,眞要馳騁起來,能 教艷麗豐熟的少婦死上幾回。相較之下,伏象公主勇猛好戰、屢敗屢戰,乃是一 條絕不服輸的錚錚女好漢。 book18.org

  這會兒卻是狹路相逢強者勝,掌握對方要害的符赤錦可得意了,雙手十指連 施巧技,揉得媚兒揪緊扶手,幾乎拽散了胡床,扭得床架間咿呀有聲,勢頭之猛, 不比顚鸞倒鳳稍遜。 book18.org

  「就……就是那兒……啊、啊、啊……就是那……好……好痛……好痛!」   「這表示妳肝不太好。」 book18.org

  符赤錦將她赤裸的雪白小腳,放回銅盆里,就著熱水細細按摩足趾腳背,媚 兒又「嘶」的一聲縮頸蜷身,杏眼瞇得貓兒也似,全無興師問罪、追究適才痛楚 的骨氣,貪婪享受著足間舒爽。 book18.org

  「我說妳也算半國之君了,皇宮裡什麼享受沒有,就沒想過找個人給妳洗洗 腳麼?」 book18.org

  「……我們南陵洗腳,沒妳們忒多多花樣!」 book18.org

  媚兒還不怎麼想說話,撒嬌似的蜷在床里,只消符赤錦手勁兒輕了些,就不 依地踢水,賴皮得可以。符赤錦笑斥道:「再踢我洗澡去!妳自個兒同水盆親熱。」   「我跟妳一起去。」媚兒瞇著眼咕噥:「妳還可以替我捏捏胳膊……好痛!」   「看來妳腸胃也不大好。」少婦冷笑。 book18.org

  「喂,大奶妖婦,妳這又是何苦來哉?」 book18.org

  不知過了多久,媚兒給她捏得翻過身,翹著豐腴俏臀,也不理裙底有個巴掌 大的濕膩印子,幾乎貼浮出飽滿肥美的外陰形狀,趴在床背之上,悶濕的語聲從 臂枕間溫溫透出。 book18.org

  「妳……也挺想小和尙的罷?別以為我看不出。幹嘛讓著那個傻女人?」媚 兒很大器的,沒想獨占小和尙,有打算勻一晚給大奶妖婦,可憐可憐她替小和尙 流了戎多眼淚……好吧,兩晚也不妨。染紅霞眞要排隊,她沒什麼意見,反正小 和尙無論尺寸或體力都太過妖孽,傻子才發夢吃獨食,給活活弄死都有分。   符赤錦淡淡一笑。 book18.org

  「她比我們可憐。」 book18.org

  半裸的美艷少婦擰了巾子,不理紅髮的混血美人踢腿抗議,替她把兩隻小腳 都擦乾,用乾淨的熱水巾帕敷著小腿肚,原本不依不饒的賴皮公主再度被擺平, 悶著頭髮出滿足的呼嚕聲。 book18.org

  「出了冷爐谷,就算把她綁到耿郎的房前,她也決計不能伸手敲門。正邪兩 道的分野,不是咱們說沒有就沒有的,她是鎮北將軍的掌上明珠、是水月掌門屬 意的繼承人,包袱比我們重得多了I這樣一想,讓她幾晚,似乎也沒什麼。」   「那是她家的事。」媚兒哼笑道: book18.org

  「鎮北將軍了不起麼?我還是公主哩!比嬌貴?呸!」 book18.org

  「她將背負著替七玄同盟爭取正道認同的使命,以避免耿郎步上狐異門胤丹 書之後塵,責任極重,若持身不正,什麼都不用說啦。興許他們兩人此生再沒有 溫存的機會,明明近在咫尺,卻連笑一笑、牽牽手亦不可得,須板著臉說些冷冰 冰的公務細瑣,以杜旁人口實I」 book18.org

  「小和尙也沒對我笑啊,牽個屁手!」媚兒賭氣似的咕噥著,撇了撇嘴:   「好啦好啦,我又沒說什麼,這不是好好地教妳給證來了麼?什麼兩頭耗子 打三腳貓的,以為本座忒好騙麼?」 book18.org

  是麼,那前天興致勃勃吵著要去看的,是妳的雙胞胎妹妹吧?兩位公主長得 好像啊。符赤錦腹中暗笑,見她乖乖服了軟,也就不占嘴上便宜,替嬌貴的公主 娘娘按摩玉腿,邊欣賞混血女郎一身乳脂般的膩白肌膚,以及兼具健美與腴潤的 誘人胴體。 book18.org

  「大奶妖婦……妳跟我回南陵算了,同小和尙一道。他做駙馬,妳呢,嗯… …勉勉強強做個內司好了,特准妳每日同本公主一起洗澡,侍寢嘛——」猶豫了 一下下。「好啦,也准妳每日侍寢好了,反正小和尙忒厲害,我獨個兒也吃不消, 還有月事什麼的,就是麻煩……」兀自叨叨絮絮,念個不休。 book18.org

  符赤錦忍著笑,心知對媚兒來說,這已是對親姊妹般的慷慨大方,實屬不易, 儘管荒謬絕倫,仍珍惜她的寶貴心意,抿嘴道:「這『內司』是幹什麼的?我沒 聽過,嬪妃麼?妳們南陵以女國主即位,也能立女子為妃?」 book18.org

  「要立也是立面首,立嬪妃做甚?我自己就夠漂亮的了。『內司』是宮女的 頭兒,就是大內總管,皇宮裡從上到下,從寢殿到茅廁,都歸內司……好痛…… 好痛啊!痛死人啦!這是管哪裡的,怎能……啊……好痛!」 book18.org

  「看來妳腦子也不太好。」符赤錦笑得一派文靜,繼續加力。 book18.org

  ◎   ◎   ◎ book18.org

  耿照在離開冷爐谷之前,還去見了南冥惡佛。 book18.org

  這名鐵塔般的魁梧巨漢自祭殿一戰後,始終待在紙狩雲安排的獨院靜室里, 與蠶娘隔著一片花圃迴廊遙遙相對,每日三餐都有天羅香的教使將飯菜酒漿以烏 木食盒貯裝,送至門前。 book18.org

  雖有蠶娘坐鎭,姥姥恐瘋漢發作又傷人命,囑咐弟子於門前止步,不可稍停, 隔餐取回食盒即可。然而頭三日之間,酒食皆絲紋不動,耿照求教於蠶娘,小小 的銀髮美人抿著清茶,好整以暇道: book18.org

  「受了那樣的心識重創,光是能保住一條命,已堪稱『駭人聽聞』。再要他 起身餐飯,委實也太強人所難。」 book18.org

  耿照想起當日在議事廳首會時,惡佛面色灰敗,從頭到尾均是低垂眼帘,不 發一語。會議結束,眾人皆往懸綺亭飮宴,唯獨缺了惡佛與蠶娘,突然會過意來, 蹙眉道: book18.org

  「難道……惡佛的神識創傷一直沒能痊癒,蠶娘前輩在此,是防著他再度發 狂麼?」銀髮小人兒笑了一笑,舒舒服服地偎著繡枕,雖未接口,神情適足以說 明一切。 book18.org

  因此,當第四日早晨,在提著食盒前來的女郎面前,「咿呀」一聲門扇對開, 露出那張黥著半邊鬼青的糾髯面孔時,輪値送飯的天羅香教使差點嚇暈過去。猶 如鐵山般的巨漢動了動鼻翼,磨砂般的沉厚低嗓震得女郎半身都酥了: book18.org

  「我不飮酒。有素齋否?」 book18.org

  俏臉白慘的天羅香教使勉力抬腿,拖著食盒落荒而逃,帶著滿盒齋菜回來的, 卻是新科盟主耿照。 book18.org

  「大師請用膳。」 book18.org

  他擺布好吃食,擱了兩副碗筷,沖惡佛合什頂禮。生鐵澆鑄似的昂藏巨漢盤 膝榻上,被鐵汁所封的赤眼橫於腿間,雖無鋒銳,扭曲錯落的凝鐵自有一股異樣 的猙獰。 book18.org

  南冥惡佛的面頰凹陷,狀甚清減,露出僧袍交襟的糾健胸膛,隱約見得肋影, 以其修為便是數日間未進食水,料不至此,應是受寶寶錦兒與媚兒那一記加強版 的「赤血神針」所殘,損及眞元,形顯於外,方得這般枯槁。 book18.org

  蠶娘出手制服發狂的惡佛,對他的能為知之甚深,人狂無智,破壞力暴增數 倍也非不可想像之事;以力觀之,防惡佛如防暴虎,不能說是不對。但看他在蓮 覺寺搭救明姑娘,以及回護寶寶錦兒免遭狼首毒手等,耿照總覺這昔日的「天下 第一惡漢」不像壞人,一言一行必有意義,只是目前難以覺察罷了。 book18.org

  榻上的惡佛動也不動,呼吸悠緩,若有似無,就算沒恢復到八九成,也決計 不是能乘弱取之的軟柿子。耿照不以為他是傷後昏沉,沒聽見自己的招呼,抓不 准惡漢意圖,以不變應萬變,拉開鋪了繡緞的八角圚墩坐定,舉箸道: book18.org

  「晚輩也還未用飯,這就不客氣啦。請。」自夾了一筷「雲錦羅漢齋」,放 入碗里,還未捧碗就口,忽聽巨漢沉聲低道: book18.org

  「某欲殺人,盟主許否?」未運眞力,已震得桌上杯盤喀喇作響,滑亮的桌 錦斜斜顫移,似將掀覆。耿照伸手按住,神色從容,反問: book18.org

  「大師何以殺人?」 book18.org

  惡佛依舊低垂眉眼,並未抬頭,撫著橫在膝前的扭曲鐵刃。 book18.org

  「此刀欲血,錚鳴不休。」 book18.org

  輕描淡寫的兩句,氣氛為之一滯。被鐵汁所封的赤眼刀分明未動,究竟是何 者欲血、誰想殺人,不言可喻,陰森中隱含肅殺,哪怕下一霎巨漢暴起出刀,大 概也沒什麼好意外的;緊繃之甚,連肌膚都微感刺疼。 book18.org

  耿照安坐不動,正色道:「莫說金鐵乃死物,刀器遇血則銹,若是有靈,料 想必不樂見。不會是刀想殺人。」 book18.org

  惡佛點了點頭。「如此,是人想殺人了。」 book18.org

  耿照仍是搖頭。 book18.org

  「雖說凡事總有例外,大抵人皆有其不忍,平白無事,誰願取命?血勇過後, 見著屍身狼籍,有後悔的、有噁心欲嘔的,有害怕顫抖的……人雖有爭勝鬥狠的 劣性,卻無殺人之本能;能選的話,人不會想殺人的。」 book18.org

  「那依盟主之見,殺人者誰?」 book18.org

  耿照想起虐俘的令時暄,想起定字部之前,她為妹妹含恨申冤的悽苦,想起 天羅香眾弟子的不平,甚至想起議事廳內,自己身披重創、手筋被斷時,映入臉 簾的鬼先生的面孔……暗自嘆息,沉痛搖頭: book18.org

  「我年輕識淺,很多事還想不明白。但要我說的話,是愛憎殺人,喜怒殺人, 是驟然湧起的那股狂暴躁烈殺人,而非是人殺人。因此,當激情平息,殺人者才 會後悔、害怕,乃至厭憎自身,無法背負卻又再難抹滅,不管殺得再多,空虛永 難塡補,自此踏上惡鬼畜生之路,沒有回頭的機會。」先前的一絲迷惘漸去,雙 眸益發澄澈,昂然道: book18.org

  「我想,我的做法還是對的。殺人乍看是條解決問題的快路,然世路多歧, 豈有快捷方式?貪圖一時便利,最終也只是走上歪路。」 book18.org

  南冥惡佛默然良久,再抬眸時,濃眉下迸出兩道精光,原本鎖住室中氣機的 那股冷銳肅殺卻消失一空。巨漢旋開赤眼的刀柄,往桌頂傾出一枚青棗大小的烏 芒,「哐當」一聲跳入瓷碗,滴溜溜轉個不休,卻是赤眼刀魄。 book18.org

  同盟初會之上,耿照即以盟主的身分下令:七柄聖器各歸原主,內藏之刀魄 則統由盟中保存研究,得到的成果亦由七玄共享。 book18.org

  除開被狼首、魔君乘亂攜出的幽凝與天裂,蚍狩云為向盟主輸誠,早早便將 萬劫獻出,反正祭殿便在她自家冷爐谷中,「獻刀」云云,不過是出了柴房進灶 房,換湯不換藥,自然輕巧;離垢柄中所藏,亦被耿照取出。 book18.org

  五帝窟持有的食塵、玄母兩柄聖器,卻不像其餘五把妖刀那樣,有著中空刀 柄的劃一設計,是否藏有刀魄,尙待研究。 book18.org

  反正耿照落腳朱雀大宅,有的是時間考較,帝窟宗主隨侍左右,也不怕她挾 兵私逃,兩器仍交漱玉節保管,並未繳庫。至於惡佛的赤眼,耿照堅持留與他傍 身,待惡佛醒轉,再勸說他交出,免生爭端。 book18.org

  至此,南冥惡佛總算遵行盟主號令,交出了刀魄。 book18.org

  巨漢將刀負在背上,掛白骨髑髏煉於頸,合什道: book18.org

  「某欲出谷,就此別過。」 book18.org

  耿照不及問其意向,也覺依惡佛脾性,怕問不出什麼結果,豁然通達,瀟洒 一笑: book18.org

  「我送大師。」 book18.org

  惡佛只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book18.org

  兩人行至定字部禁道前,黑蜘蛛感應驪珠奇力,領路使者悄然現身。耿照見 不是蘇合熏,略感失望,仍是袍袖一擺,朗聲道:「大師請。」跟在使者身後, 一同出了禁道。 book18.org

  兩人正抱拳作別,蚍狩雲、薛百臘不約而同雙雙趕至,想是接到消息,盟主 孤身進了惡佛的房間,心急火燎,一路循線追出,才知南冥惡佛就此離去,略略 放下心來。 book18.org

  耿照見兩老難掩憂急,心下頗為感動,以眼神示意,教11人毋須驚慌,徑 問惡佛:「大師此去,何時回來?」 book18.org

  「為盟主置辦薄禮一二,須耗些時日。」 book18.org

  說罷,轉身大步而去,直至山林彼端,身影仍昂然可見,難以盡掩。回見舐、 薛面色慘然,不覺微詫:丨 book18.org

  「怎麼?有什麼不對麼?」兩位長老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回答,片刻薛百 膳才哼道: book18.org

  「昔日,南冥惡佛之禮馳名天下,要滅一處勢力,不是先投數百僧尼首級於 對手門前,名曰『開道』,便以血淋淋的殘肢斷體堆塔,稱為『浮屠』,多著稀 奇古怪的殘忍玩意,便不消說了;往往還未交戰,敵人已自魂飛魄散。聽聞惡佛 要來送禮,不乏橫刀抹脖子的,圖眼前清凈,免見人間煉獄。」 book18.org

  耿照瞠目結舌,只能苦笑。 book18.org

  「但……但願惡佛改邪歸正,不再置辦這等『禮物』。否則我親自送他出谷, 這罪過可就大了。」猶豫著是否將人追回,問個清楚,又覺惡佛言談之間,似無 如此狂悖殘忍的跡象,無憑無據,豈能誣指? book18.org

  蚍狩雲也不欲他煩惱太甚,和聲勸道:「盟主神功蓋世,足以震懾這等魔頭。 只消他神智未失,斷不致自討苦吃。」 book18.org

  薛百臘怒道:「這不是廢話麼?那廝就是條瘋狗,這才麻煩啊!」 book18.org

  工作分派停當,無爭坪的建設也漸上軌道,耿照不能多作停留,繼染紅霞、 媚兒、漱玉節等分批離去之後,終於到了盟主起行的日子。祇狩雲率領天羅香核 心弟子,以雪艷青為首,一路送耿照出谷,直到數里之外,方才依依作別。   「往後這段時間裡,我將避免進出冷爐,有事可往朱雀大宅尋我。」 book18.org

  「盟主寬心,一切俱交付我等。」蚍狩雲恭恭敬敬道。 book18.org

  「恭送盟主!」數百名美貌少女一齊跪地,嬌聲呼喊,既是悅目,又極動聽。   人群中有盈幼玉、孟庭殊等熟面孔,依舊不見蘇合熏。冷爐光復之後,她向 姥姥表示願回地底,蛾狩雲求之不得,自無攔阻之理,耿照竟不及與她道別,從 此失卻伊人倩影,心中不無惆悵。 book18.org

  他始終不習慣這般排場,渾身都不自在,忙喚眾人起身,獨個兒上路。所幸 老胡早他一天離開,順道帶走了明端與玉斛珠主僕,若見他此際尷尬的模樣,少 不得又一番毒辣取笑。 book18.org

  在惡佛之後,頭一批出谷的,是染紅霞與媚兒。 book18.org

  自聞舅舅白鋒起也到了越浦,染紅霞省起自己的死訊,極可能成為東海北關 反目的導火線,須得儘快與舅舅報平安,免生一場無謂兵燹。而媚兒因伏象公主 的身分,從棲鳳館失蹤數日,原本安排的暗樁早遮掩不住,幾乎炸了鍋;再不現 身安撫一干老臣,孤竹國便要反了。 book18.org

  黃纓自祭殿一戰後,始終昏昏醒醒,蠶娘、漱玉節均通醫道,卻診不出病根, 只能認為是號刀令催鼓過度,傷了少女心識;除了調養安歇之外,也沒有更好的 辦法。故以五帝窟、游屍門為主的第11批離人中,也帶上了小黃纓,安置於朱 雀大宅內,說好由符赤錦與紫靈眼照拂,染紅霞才能放心託付。 book18.org

  胡大爺帶了翠玉雙妹,厚著臉皮到義兄弟的宅里蹭飯;郁小娥已是盟主直系 人馬,亦隨隊歸於朱雀航大宅。 book18.org

  耿照施展輕功,孤身掠於蓊鬱的野嶺間。這是連日來,他身邊首度無人簇擁、 沒有誰陪著吃鈑飮酒高談闊論,終於可以一個人吹吹冷風,醒醒腦子,好生思索 接下來的這重難關,須得怎生渡過。 book18.org

  他未徑奔越浦,而是往巡檢營的駐地去,忽見前方不遠處的茶棚底下,立著 幾抹窈窕麗影,雖環肥燕瘦、服色殊異,俱有敏捷利落之感,似乎更適合換上一 襲緊身水靠,掠於鑰脊,仿似夜燕。 book18.org

  為首的少女背轉身去,盯著另一頭的小道,遠遠便見她有把葫腰,梨臀渾圓, 裙裳亦難盡掩,偏不顯臃腴,耿照毋須細辨容貌,便知來的是誰,掠至少女身後, 笑道: book18.org

  「綺鴛姑娘,咱們好久不見啦。」 book18.org

  圓臉少女一驚回頭,差點跳起來,本能握住腰後的飛燕拐;尙不及蹙眉,白 皙的俏臉已染上紅雲。 book18.org

  興許是錯覺,耿照望見她眸底湧起液華,幾隨驚詫滾出,生生咬唇忍住,雪 靨酡紅的驚喜轉瞬間成了恚怒,氣虎虎地轉身,差點把馬尾甩他臉上。 book18.org

  「你嚇唬誰啊,冒失鬼!」 book18.org

  後頭潛行都的姊妹險些沒暈死過去,一扯她衣袖,趕緊行禮: book18.org

  「參……參見盟主!」 book18.org

  綺鴛想起他身分已然不同,倔強扭頭,心不甘情不願咕噥: book18.org

  「盟主。」悄悄以掌底按頰,似是抹去什麼物事。 book18.org

  耿照擺手道:「不必多禮。漱宗主讓諸位姊姊在此等我麼?」 book18.org

  綺鴛氣鼓鼓的沒接口,身後的少女忙道: book18.org

  「回盟主的話,宗主讓我等在此接應,說盟主若有什麼差遣,也好有人跑腿 傳信。」 book18.org

  耿照料想自己失蹤期間,漱玉節定教潛行都這幫宜蔻年華的少女們,將越浦 地界翻了幾番,沒有個結果,決計不肯罷休,個中辛苦難以言喻,無怪乎綺鴛這 般氣惱,溫言道: book18.org

  「為我之事,連累諸位姊姊辛苦。綺鴛姑娘,眞是對不住。」 book18.org

  適才接話的那名少女噗哧一聲,掩口道:「盟主不記得我們叫什麼名兒,偏 記得綺鴛。」 book18.org

  耿照的確不記得見過這幾名少女,抓了抓腦袋,十分尷尬。 book18.org

  綺鴛臉紅得像柿子,險些回頭咬人,怒道:「妳胡說八道什麼?」但耿照只 叫得出她的名字也是事實,理不直氣不壯的,登時氣餒一想來都是這廝不好,暈 著臉咬牙切齒: book18.org

  「喂!阿紈聽到你……哭暈了幾回,尋死覓活的,還得派個人看住。你有空 去瞧瞧她。」說到後來語聲悶悶的,似有些意興闌珊,索性別過頭去,也不理他 如何回應。 book18.org

  耿照摸不清少女心事,累得阿紈姑娘如此,難免歉疚,點頭道:「我理會得。 待手邊的事辦完,咱們一起去瞧她。」綺鴛嘴唇動了動,沒有出聲,氣呼呼的不 理他,紅撲撲的圓臉蛋十分可愛。 book18.org

  耿照定了定神,按照計劃,吩咐眾人往巡檢營報訊,教羅燁派人飛報越浦, 說尋到了耿典衛,此際正往城驛晉見將軍,綺鴛等領命而去。 book18.org

  到了巡檢營,羅燁率領兵士列隊出迎,眾人見典衛大人平安無事,俱都歡喜 不置,連月來的辛苦總算有了代價。 book18.org

  「派人往越浦報訊了麼?」進入營舍,尙不及坐下,耿照便問羅燁。 book18.org

  「前腳剛走,估計半個時辰內能到。」 book18.org

  「那好。」耿照一拍疤面軍官肩膊,笑道: book18.org

  「咱們立刻出發,你陪我走一趟越浦城驛。」 book18.org

  羅燁久歷軍旅,對官場規矩並不陌生,莫說求見上司須得整肅儀容,換上正 式的服裝,在綺鴛來報之前,羅燁正在練兵,一身臭汗黃泥,可不是晉見鎮東將 軍的好裝束。 book18.org

  況且通報候傳有一定的手續,不留足夠的時間予上司,是相當無禮的舉動; 因而獲罪,亦非不能想像。慕容柔尤重程序,耿照此舉近乎挑釁,惹得將軍發怒, 後果不堪設想。 book18.org

  「不,非這樣不可。」 book18.org

  耿照聽完他的忠告,面色鄭重,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肅然道:「不僅如此, 少時我能否保住項上人頭,就全看你了。你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 book18.org

              〈第四十卷完〉 book18.org

【後記】「王道」的武俠主角視點 book18.org

  胤丹書在《妖刀記》的讀者之間,一直享有極高的人氣,明明只在背景里提 過幾筆,還有個不太好的悲劇收場,不知為何,經常有人向我反映「喜歡胤丹書」、 「想知道他是怎麼和胤野相識相戀的」,「想看胤丹書的外傳」這樣的呼聲,更 是一直都沒斷過。 book18.org

  每次聽到這樣的請求,我總以「暫時沒有要為他寫外傳喔」的制式答案回復, 原因說不定跟大家想看《胤丹書外傳》出乎意料地一致—— book18.org

  對我而言,胤丹書是一個過於「王道」的角色。 book18.org

  天性善良、胸襟廣闊,年少英俊、際遇非凡,在冒險途中所有少女毫無例外 地喜歡上他,連正宮都是美貌慧黠、亦正亦邪、糾葛不清的趙敏型……在金庸或 其他古典黃金時期的武俠代表作中,像這樣的男孩一抓就是一大把。 book18.org

  這並沒有不好。事實上,或許「想成為這樣的主角」,是我們多數人的武俠 起點,我們夢裡的投射畫面就一直是這樣的,既是古典,又是經典。對創作者來 說,這樣的題材興許有些太經典了也說不定,以致我總是下意識地迴避吧?   我覺得胤丹書這個角色的靈魂,恰恰在於他的悲劇性。他並沒有成王成霸的 野心,甚至沒有「改變世界」的宏大使命感,只是當命運將他推到風尖浪頭時, 他沒有逃避或猶豫,一往無前地迎了上去,卻因為太過耀眼,而不得不接下這個 污濁世界的惡意反饋。 book18.org

  然而,隨著本卷中少女杜妝憐的故事開展,我慢慢有了不同的想法:一隻純 凈無瑕的玻璃藝術品,或許最美的一霎,就是落地粉碎的瞬間;但,如果它並沒 有這麼完美呢? book18.org

  在這段故事裡,我試圖解裂了三個角色,讓它們同讀者既有的印象產生微妙 的歧異: book18.org

  蠶娘仍舊是高人,但她的惡作劇與不負責任的嬉鬧心態,其實間接(有時甚 至是直接)成為一切悲劇的源頭;杜妝憐是個有人格功能障礙的純眞(?)少女, 她對胤丹書所萌生的眷戀,充滿了青春期的蒙眛不明,而在湖心小島的「放下」, 則完全符合FBI對於普通人/變態殺人魔的轉變側寫…… book18.org

  而胤丹書犯了個他始終都不知道的錯,並且在往後的人生里,持續為這件事 付出代價。在湖莊柴房的那個黃昏里,少年少女的身體探索有多青澀酸甜,最終 的結局就有多苦澀。 book18.org

  在這裡,我要特別感謝親友團里的亂田舞兄。在原本的計劃中,柴房那段戲 只到胤丹書懸崖勒馬就結束了,最初我並不想破壞這個角色的純潔感,是亂田兄 建議可以把「該做的都做完」,而嘗試的結果讓我相當滿意,對增加角色的立體 度很有幫助。 book18.org

  或許不那麼王道的手法,有時候,反而可以突顯出王道的精神也說不定。如 果因為這卷,讓大家可以更喜歡胤丹書、杜妝憐,以更貼近人性的角度來看待絕 世高人馬蠶娘,那會讓我相當開心,覺得一切的努力都有了報酬。 book18.org

                       黙黙猴寫於高雄 book18.org

                      二零一四年,十二月 book18.org

版主:小臉貓於2014_12_28 4:02:29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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